64. 永遇樂(三) “戰血拭我劍,此劍破青……(1 / 2)

招魂 山梔子 6887 字 9個月前

“那日, 我在刑台底下看見他了,他撲上去, 擋在他老師的身上,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徐鶴雪, ”青年說著, 伸出枯瘦的雙手比劃,“我看見你帶走了他。”

他的眼珠動得遲緩, 視線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的藥簍上。

“你想做什麼?”

倪素警惕地後退兩步。

“他自損太重,凡人的藥石,香燭, 都治不好他。”青年的眼睛能夠清晰地從藤編縫隙裡看見那團瑩白的光,“但我可以。”

倪素心中一動, 但對這個忽然出現的詭秘青年,她仍保有一種謹慎的審視。

青年乾脆將兜帽拉下去,單薄的布巾纏裹著他的腦袋,鬥篷底下, 他的身軀瘦得厲害,那雙瞳色極濃的眼睛盯住她,“有包子吃嗎?”

此時街上已沒有賣包子的食攤, 倪素買了一油紙包的餅子給他,他竟也不覺得這剛出鍋的餅子燙,抓出來一塊便往嘴裡塞。

從食攤到醫館的這麼一小段路, 倪素才走上階,回頭就見青年站在底下咂咂嘴,他手裡的油紙包已經空了。

倪素隻得轉身又去買了一包給他。

青年坐在簷廊底下, 狼吞虎咽地吃著餅子,說話含糊,又慢吞吞,“你之前也給過我兩個包子。”

“那天我就看見他站在你身邊,可是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就是徐鶴雪,我以為他在幽都呢。”

他說。

“你認識他嗎?”倪素坐在另一邊,聞聲偏頭來看他。

“不認識。”

青年搖頭,咬了一口餅子,又說,“但我阿娘認識。”

“你阿娘是誰?”

青年將半張餅子都吃了,才擦了擦嘴,說,“我阿娘是代州人,十八年前嫁去雍州的路上遇見了一小隊胡人士兵,他們將送親的都殺了,我外祖與外祖母也死了,隻有我阿娘被他們帶著,當做妓子消遣。”

“他們是潛入北境探聽消息的,玉節將軍徐鶴雪的副將薛懷發現了他們,領著軍士將他們剿殺了,我阿娘才算逃脫狼窩。”

青年繼續說道,“我阿娘家破人亡,無依無靠,薛懷大人便將阿娘帶回雍州,豈知雍州那戶本要娶我阿娘的人家聽聞此事,便要將我阿娘沉井。”

他聽阿娘說,那是好大的一個豔陽天,雍州的風沙很重,擦得人臉頰生疼,她被夫家的人捉住,綁了手腳,強按在井口。

“一個被玷汙了的女人,尤其是被胡人用過的女人,咱們家如何能要?出了這樣的事,你就不該到雍州來!”

婆母的臉被日光曬得赤紅,那雙眼睛如鉤子似的剜著她的肉。

“誰家還能要這樣的新婦?”

“倒不如死了乾淨啊……”

“也不知還來這兒做什麼……”

人群裡裡七嘴八舌,無不是尖刻利刃。

“我沒有想再進你家的門……”她渾身顫抖地提振聲音,然而人群喧鬨,無人在意,她又重複,“我沒有想再進你家的門,我隻是……無處可去。”

“你難道還想活?”

婆母訝聲,不可思議。

“不可以嗎?”

她問。

婆母不欲理她,眉頭擰得死緊,招呼著人將她抓起來,往井裡按。

一柄長槍破空而來,“砰”的一聲嵌入枯井邊的樹乾上,槍身震顫,閃爍凜冽銀光。

圍觀的百姓慌張退開,眾人隻見紅袍銀甲的少年將軍腰間佩劍,手握韁繩,騎馬走近,他居高臨下,輕瞥一眼那兩個按著她雙肩的男人,他們便立即軟了腿,瑟縮著身體退開。

“當然可以。”

少年將軍在馬上,朱紅的衣襟邊是銀色的鱗甲,沒有人答她的話,他答得清晰而有力,“你並未入他家的族譜,便不能用此地的風俗來約束於你,當然,我以為,此種風俗實在沒有存在的必要。”

“今日,誰若敢將你沉入這口井,便以死罪論處。”

那婦人戰戰兢兢地開口,“將軍,她家中收了咱們家的聘禮,如何便不能算……”

“薛懷,有錢嗎?”

少年轉頭,看向身後的副將。

“……”

薛懷不情不願,還是伸手在甲胄中摸出來錢袋子,扔給那婦人,隨即道,“不方便帶,隻這麼一些,將軍您可記得還啊。”

少年“嗯”一聲,摸了摸馬鬃,一雙清冷的眸子瞥向那婦人,“夠麼?”

“這……”

婦人掂量一下,其實比她花的聘禮還要多。

“薛懷,去給她解開。”

少年懶得再看那婦人,隻朝薛懷抬了抬下巴。

薛懷應了一聲,抬步往前,卻不料在井邊的女子回頭看向那口幽深漆黑的枯井,忽然就自己一頭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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