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破陣子(三) “雖我死,而有後來者。……(1 / 2)

招魂 山梔子 8539 字 9個月前

“來啊!將此人給我拿下!”

宋嵩雙袖一揮, 守在兩側的親兵立時朝徐鶴雪而去,秦繼勳見狀, 一個抬手, 他身後的秦家軍兵士們立即將徐鶴雪與倪素圍在其中,令宋嵩的人不能再近一步。

“秦繼勳,你想犯上作亂嗎?”

一直跟個悶葫蘆似的沈同川忽然出聲。

秦繼勳對上沈同川的視線, 沉聲道:“此人是我的幕僚, 今日,我要保他。”

沈同川聞聲, 繼而挑眉,“你要保他?那也就是說,你十分認同他方才所說的那番悖逆之言了?”

他站起身, 走到宋嵩身邊,“這十幾年來, 各方守將皆不似你秦繼勳,唯有你雍州秦魏二人可以直接調動守軍,這本是官家對你二人的信任,可你秦繼勳如今卻似乎辜負了這份天恩, 不但屢次與監軍大人為難,更放任你的幕僚在此汙蔑朝廷命官,他那話是什麼意思?豈非是在說監軍大人是該被繩索拴住的家犬?”

此話既出, 宋嵩眼珠子一瞪,臉更鐵青了,沈同川忙朝宋嵩作揖, 又道:“你們有血性,不懼死,都是我大齊的好兒郎, 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大局?若此時我們與丹丘再掀戰火,那麼戰時的軍費,所需的戰馬,又是何等巨大的開銷?百姓養朝廷,朝廷養諸位,如今國內尚不安定,與丹丘再起爭端,隻會加劇國之負擔。”

“官家請監軍在此,亦是為平爾等一時的意氣,若因一時好戰而傷國本,你秦魏二人便是整個大齊的罪人!”

沈同川提振聲音:“尤其是你秦繼勳,我看如今是不能再由著你統率雍州三軍了!還請監軍大人以大局為重,上疏官家,治罪秦繼勳!”

秦家軍與魏家軍的兵士們皆麵麵相覷,魏德昌更是猛地抬頭,望向高台上的那二人。

而徐鶴雪在人群之中,定定地看著沈同川。

“沈知州,你……”

沈同川的一番話聽得宋嵩十分受用,但末了的一句,卻令宋嵩原本緩和的臉色又倏爾一僵。

“倪公子。”

魏德昌被擋在秦家軍的人群外,他揮開一人的手臂,盯住徐鶴雪,“你方才所說的話我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楚,你如何斷定我魏家軍的這些兒郎們,並非死於楊天哲之手?”

“楊天哲在汝山按兵不動,便說明他暫未有魚死網破的心思,他帶著老弱婦孺,仍寄希望帶他們返還故國,你兒魏瞻帶的人不過百,而楊天哲有數千人,既是圍殺,此人要出逃,談何容易?若是楊天哲故意放回,那麼他又為何不給你與秦將軍帶話?”

徐鶴雪迎向他的目光,“楊天哲若知魏瞻是你長子,為何不留著他,與你談條件?他若是個隻會自斷生路的傻子,又如何能拉起一支幾千人的起義軍?”

魏德昌沉默不語,卻是與秦繼勳四目相視,片刻,他大聲道:“宋監軍,我魏德昌性子直,心中也沒有那麼多的算計,這麼多年雍州無戰事,我全仰仗我義兄才能有此建樹,雍州城池堅固,是我兄弟二人齊心所致,我從未違抗過義兄,今日,我亦願暫放下喪子之痛,與我義兄一心!”

魏德昌其實並不知自己應該相信宋嵩還是那位倪公子,他寧願相信義兄秦繼勳,“若宋監軍要上疏官家治罪我義兄,那便連我魏德昌——也一塊兒治罪吧!”

“魏家軍不能失去魏統領,也同樣不能失去秦將軍!”

有魏家軍的兵士喊道。

一時之間,秦與魏這兩字被兵士們喊得震天響,更有魏家軍的兵士上前來幫著秦繼勳的親兵逼退宋嵩的人。

一場出乎宋嵩意料的嘩變眼看便要來臨,他不由後退兩步,隻聽得身邊的沈同川“哎呀”一聲,“宋監軍,他們真是反了啊!”

宋嵩心下一凜,雍州與其他地方不同,此地軍民十分倚仗秦魏兩個大族,幾乎是根深蒂固,朝廷難以貿然下手分割此地的軍權民心,不得已,官家下敕令,準允秦與魏二姓共守雍州,宋嵩此前說上疏參秦繼勳不過是言語威脅,他斷不可能傻到真的那麼做,秦繼勳若死,他宋嵩也就不可能安然離開雍州了。

“宋監軍,眼下這境況您倒是說句話啊!”沈同川朝他使眼色,“您說句軟話,好歹將這幫兵勇安撫一下,此時退一步,對大家都好。”

宋嵩十幾年高高在上慣了,今日就差被這幫兵勇以刀槍相向,他心中亦是有些忌憚的,想了想,便揚聲道:“我此前所為,不過是為了顧全大局,秦將軍駐守雍州關多年,如此功績,我怎會輕易上疏彈劾?你若不在,雍州何人來守?”

“是啊秦將軍,”

沈同川清了清嗓子,緩和了語氣,一雙眼睛越過人群,看向那名身著靛藍圓領袍的年輕公子,“這位倪公子方才說的那番話雖說有些道理,但宋監軍隻在雍州後方,連蘇契勒的麵都沒見過,他身為大齊的朝廷命官,哪有私底下與丹丘王子來往的道理?秦將軍與魏統領若不信,咱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請監軍與蘇契勒王子當麵對質!”

宋嵩猛地轉臉看向他。

底下的秦繼勳亦麵露驚異。

沈同川忙請宋嵩往後走了幾步,又壓低聲音與他說,“宋監軍,此時您若不出麵是不行了,咱們這兒魏統領是不肯在此時發兵的,若楊天哲的起義軍過來將蘇契勒王子殺了,您說丹丘會與大齊開戰嗎?為今之計,隻有您去麵見蘇契勒王子與其和談,隻有得到丹丘王子親口承諾的和平,秦魏二人才會出兵圍剿楊天哲啊……”

宋嵩捋著胡須,細細思索。

“您是雍州監軍,是咱們這兒唯一一個可以代表官家聖意的,您去見蘇契勒王子,才能使兩方都得安寧。”

沈同川繼續說道。

宋嵩瞧了他一眼,隨即回頭,底下已是劍拔弩張,那秦魏二人被兵勇簇擁,此等情勢之下,他到底還是做了決定:“我宋嵩,願前往蘇契勒的軍帳,與其和談!”

“好!”

秦繼勳立時朗聲道,“宋監軍既有此意,我秦繼勳與義弟德昌也願後退一步,若殺魏瞻等人的不是蘇契勒,我等必誅楊天哲!”

風沙更重,日光炙烤得人衣料發燙,宋嵩帶著親兵很快離開,而魏德昌則“撲通”一下跪在秦繼勳麵前。

“德昌,你這是做什麼?”秦繼勳俯身。

魏德昌低首,“是我對不住義兄,咱們兩個當年說好的,要共進退……”

“阿瞻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死,我亦痛心非常,”秦繼勳看向那白布遮掩的死屍,“德昌,你要相信義兄,我絕不讓阿瞻白死。”

魏德昌眼眶發紅,幾乎要浸出淚來。

秦繼勳才將義弟扶起來,回身瞧見沈同川領著幾名隨侍慢吞吞地走來,他立時喚了聲:“沈知州。”

“秦將軍可知官家最忌你們這樣的武將,雍州的軍心民心都在你們手裡,這一方勢力也就全在你們手中。”

沈同川這樣一番話說得刺耳,又意味頗深。

魏德昌眉頭皺得死緊,“沈知州,我兄弟二人絕無反心!”

“我知道,”

沈同川扯唇笑笑,“若你們真有反心,也就不會這麼多年受製於人,今日你們倒是揚眉吐氣了一把,可也教宋監軍握住把柄了不是?他啊,哪會輕易放過你們。”

“多謝沈知州今日出手相幫。”

秦繼勳朝他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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