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廖彌青已經走了。
唐晟景在洗臉, 神色如常, 但像從沸水裡剛撈出來的蝦一樣, 從臉到脖子都紅透了,他的上衣也有些許淩亂, 如果注意看,他嘴唇也是嫣紅色的,這幅模樣實在引人遐思。
宿舍裡三個人都心知肚明剛才發生的那些事, 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那件事,各自沉默。
蔣義安靜地在桌前坐了一會兒,等唐晟景洗漱完要上床睡覺了, 這才拿了衣服進了衛生間。他故意把水聲放到最大, 水聲不斷衝擊著他的鼓膜, 將他心頭的躁動一點點壓了下去。
剛才在樓梯口,邵煬說的那些話他聽明白了, 隻是在故意裝傻。
邵煬給他的壓迫感太沉重。
蔣義沒想到身邊會有這種性向的人,更沒想到邵煬其實早就了解這些事情,並且不排斥。
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對自己的心意瑟瑟縮縮,覺得自己是不正常的。
但這是書裡的世界, 邵煬是男主,有自己的女主, 就算邵煬對這些事情不排斥, 也絕不可能踏入這個圈子。
而相對的, 蔣義隻是個男配, 他在書中結局並不好, 如果他走錯了一步,也許就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的生活了。
所以就算邵煬不排斥,他也要把他的感情壓下去、藏起來。
真他娘的糟心。
邵煬聽衛生間裡水聲響了一會兒,才踱步到床邊,踢了踢唐晟景床腳: “搞定了”
唐晟景被子掀開一條縫,露出半顆腦袋:“必須啊,”頓了頓,“你呢”
邵煬想了想,幽幽道:“不開竅,有點難辦。”
“我看快了,”唐晟景回道,又看到邵煬嘴角苦澀的笑,便轉移話題,道,“早說你也好這口,我早他媽追你了,至於跟那冰塊臉耗那麼久”
邵煬嗤笑一聲,道:“當初他可比誰都直,你不照樣上了麼?”
唐晟景默了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笑出聲,罵:“他死要臉皮,假正經。”
邵煬聽不下去,掏了掏耳朵:“狗男男。”隨即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好了沒,要熄燈了。”
透過水聲傳來衛生間裡頭蔣義的聲音:“這就好了!”
唐晟景衝站在衛生間門口的邵煬道:“你加油。”
“不用你說。”邵煬給唐晟景甩了個眼神,頗有種“誌在必得” 的意思。
*
年後,高二高三的學生都陸續提前到校。
高二年級的小高考在三月下旬,為了即將到來的小高考,學校進入了全麵複習階段,基本維持每門都三天一考,一周考完所有科目的狀態,基本沒有工夫去做除複習以外的事。
離正式小高考還有半個月的時候,蔣義就暫停了網吧的工作,投入到全麵複習中。其實這段時間的檢測中,小高考的六門課他基本都能安全過線,但正式考試變化諸多,蔣義擔心到時候會出岔子,必須得確保萬無一失。
而且在全麵複習的氛圍中,一旦有人不學習就感覺和周圍人格格不入,所以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目標一樣在努力。
一個半月的時間過得特彆快,轉眼就到了正式考試。
今年小高考的考試場地基本都設置在本校,考試當天早上,宿舍人都起了個早,四個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飯,便很默契地拿著文具袋和準考證分道揚鑣、去各自的考場。
蔣義的考場在實驗樓,和其他三人的考場離得特彆遠,差不多是相反的方向。
去考場的路上,周圍有不少還捧著書邊走邊看的學生,各個神色緊張。初春,路邊的草兒都長出了新的綠葉,走兩步還能看到幾朵簇擁在一起的藍色、黃色小花。
蔣義一顆平常心,六門知識他已經複習很多遍了,就算是沒把握的物理和化學兩門也在邵煬的幫助下進步了不少,如果說過年的時候他心裡還沒底,現在他十分有信心六門全都能安全過線。
蔣義走得快,快到實驗樓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身材高挑,腦後的頭發都理得一絲不苟,一副好學生的做派。
那是廖彌青。
年後返校那晚撞見唐晟景和廖彌青的事後,蔣義麵對那兩人時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那些畫麵。唐晟景還好,因為經常一起玩,蔣義還能自然地相處,但廖彌青就不一樣了。
廖彌青對誰都很冷淡,一直以一絲不苟的形象示人,而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廖彌青反差實在太大,衣衫淩亂連後腦的頭發都被揉得不成樣子,所有的理智在遇到唐晟景時都失控了。
蔣義之後每次看到廖彌青在人前冷冰冰的樣子,都覺得那晚看到的東西太不真實了。
“篤篤篤……”
背後又是那串耳熟的腳步聲。
蔣義覺得最近自己越來越奇怪,每次看到廖彌青,都會想起邵煬,以及邵煬那張賤兮兮的笑臉。
有的時候甚至會想邵煬失控起來會是什麼模樣。
這麼想著,蔣義沒來得及回頭,邵煬那張大臉就放大在了麵前,眉毛高高挑起,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什麼呢?”
蔣義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你不是去考場了嗎?”心裡想的卻是這人怎麼神出鬼沒的,剛想到人就出現在了麵前。
邵煬看著廖彌青進了實驗樓,才又掀起眼皮看著蔣義:“忘了說件事。”
蔣義狐疑:“什麼事?”
邵煬盯著蔣義看了會兒,盯得蔣義心裡發毛了,拍了拍蔣義的肩膀,俯下身來:“考試加油。”
蔣義怔了怔神,回過神,邵煬已經走遠了。邵煬的聲音似乎還沒散開一般縈繞在耳邊,就想是邵煬還在他的耳邊低語,撓得他耳朵癢癢,心也癢癢。
蔣義很快轉身,衝著邵煬遠去的背影喊了聲:“加油!”聲音不大,也沒有主語,但很準確地傳達到了邵煬那裡。
邵煬沒回頭,隻是抬起一隻手來擺了擺,示意聽到了。
蔣義因為是美術生,考試科目比文化班學生多兩門,所以考試時間被安排得特彆滿。十班所有的學生被分成兩個考場考,同考場大部分都是同班同學,剩下的還有不少彆的學校的藝術生。
滿教室的熟麵孔,蔣義就沒那麼緊張了。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關乎人生的重要考試,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他必須好好對待。
三天六門,上下午都被安排的很滿,時間過得特彆快,一考完,高二全年級的學生跟解放了一般,拍桌的拍桌,撕書的撕書,像大赦天下後從牢裡逃出來的犯人一樣,沒有老師管著就無法無天,就差把房頂給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