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得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一個皇帝,竟然也會自卑,其實是有點可笑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天生感情匱乏,就連對前麵幾個親生的孩子,也沒有多少上心,對皇後,嬪妃,更是這樣。
隻除了她,不過終究對她的愛勝過了私心,於是,他在下旨前去了一趟國師府,要求國師將沐顏的名字劃掉。
他很確定,她不會喜歡深宮生活的。
而他從小在後宮中跌跌撞撞長大,最是明白有些女人,尤其是深宮中的女人,溫柔和善的外表下,是怎樣一副蛇蠍心腸。
國師拒絕了他。
說沐家小姐是因他而生的,她是他的轉機,她的第二次生命是因為他才有的。
“十六年前,國師府推衍到了一次七星交彙之機,當時我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才讓一個本該死去的人在這裡複活,現在,她也該將這場機緣還回來了。”
其實國師在擬定名單之前,在東山的佛寺見過沐顏一麵,當時很詭秘地,他在她的意識裡看到了與這裡截然不同的一個世界,那時,他就意識到,她是那個十六年前死而複生的人。
在另一個世界死去,在這個世界複生。
她是整個鬱氏的轉機,鬱自安離開這裡的契機,就在她身上。
即便她不進宮,一旦鬱自安死去,她也不會活得太久。
所以沐顏最後終究還是進宮了。
他得嘗所願,幾乎為她廢置整個後宮,可她有點遲鈍,甚至一開始進宮時表現得小心翼翼,後來在他的保護和不著痕跡的放縱下,才慢慢像從前那樣自在。
後來,她生下了六皇子,他最寵愛的孩子,和對之前那幾個孩子不同,他對這個孩子,竟是有了一中從前從未產生的感情,這孩子性子其實很像她,長得也像她,成日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幾乎是在他的懷裡長大的。
這孩子膽子也大,不過幾歲,就敢在他麵前說自己想當皇帝,當時這話一出口,旁邊伺候的禦前大監立即驚慌失色跪了下來,可他卻沒有一點兒不高興和被冒犯的感覺。
不過很快地,他就頻頻開始頭暈,於是他去了一趟國師府,國師說他可能隻有一年半載的壽數了。
他擔心發生意外,於是在她身邊派了好幾個暗衛暗中保護她們母子,加上明麵上的一些人,足夠護她周全了。
可他卻沒想到,一切都毀在了國師手上,那天他照往常一樣去國師府針灸抑製頭痛,施針之後卻被國師暗算,說是時機已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後來他在恍惚之際,聽到國師向他道歉,說知道他對貴妃下不去手,所以幫他一程,六皇子也會和他們團聚的。
可能是知道他對家族詛咒的說法半信半疑,國師對他並不放心,擔心他錯過算好的時機,所以國師騙他還能活一年半載,其實當時,他隻剩一個月的時間了。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他在另一副身軀裡醒來。
長相名字和之前一模一樣,隻是年輕了不少,隻有23歲。
而且,他不是一個人,當時跟在他身邊的暗衛首領許安山和禦前大監常平也跟了過來。
他們和他一樣,依然是從前的模樣,隻是年輕了不少,甚至常平殘缺的身體也變好了。
因為長相和以前一樣,他們很快就找了過來,三人原本就是一起混幫派的酒肉兄弟,所以彼此很是熟悉,就是他們將重傷的他送到醫院的。
他們比他早醒一會兒。
於是,鬱自安再次醒來,就是在宏恩醫院的病房裡了。
在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後,他成了一個叫鬱自安的小混混。
許安山和常平也有關於這個年代的記憶,所以他們三個很快熟悉了這個陌生的時代,原來千年之後的世界是這樣子的。
電燈電話,汽車電車,在養病的同時,他瘋狂地吸收著新的知識。與此同時,他記起原身四年前在幫派大小姐的示意下,欺負過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也叫沐顏,和他的貴妃長得一模一樣。
很快,他意識到一中可能,會不會她也過來了這個世界?於是讓許安山親自去查,務必要查到沐顏如今的住處和現狀。
先是從宋家開始查,後來查到她來自蘇州,於是,他讓許安山帶著人親自去了蘇州。
他的傷勢還沒痊愈,但是托重傷的福,原本的巨龍幫不願意幫他付龐大的醫藥費,所以將他趕出了幫派,許安山和常平也想法子退了出來。
為了方便追查沐顏的下落,積累財富和聚攏人手,他新成立了一個楚興幫,短短的一個多月,他已經意識到了,在上海,混幫派是建立和搶奪勢力的最快途徑和最佳方法。
這座城市有著難以比擬的複雜性,這裡聚集著整個國家的各中矛盾,上一個王朝的腐朽統治,導致這裡的洋人有了法外治權,公共租界、法租界、英租界、華界、滬西的□□勢力,資本家和工人、外地移民和本地人、煙賭娼各中犯罪……在這裡體現得淋漓儘致。
幫會中不少人是因戰亂、災禍出現的難民,還有因漕運阻斷、水手失業形成的遊民,這裡的幫會體係正在越來越周密地形成,勢力也分化得越來越明顯,幫派隊伍同樣在無序壯大,換而言之,以幫派起家,這裡是發家致富最好最快的地方。
許安山去打探過,這裡的一些幫會首領,曾經在彆處犯下過彌天大罪,可在上海,卻被人奉作貴賓,有些發了大財的販私黨魁也隱入租界,人模人樣地四方交際。
所以,一個小小的,還不怎麼起眼的小幫派楚興幫悄悄建立了起來。
幫派初建,鬱自安在租來的房子裡養傷,常平暫且管理幫內的事物,他在大楚做了那麼多年大監,手段魄力自不必說,即便讓他去當一方大員,他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而許安山,已經循著探來的消息去了蘇州。
“皇上,唉,不對,五爺”,常平抽了一下自己嘴巴,怎麼又叫錯了,不過叫了這麼多年的皇上,幾夕之間改過來,他確實還不太習慣。
鬱自安放下手中的書,沒有抬頭:“怎麼了?”
常平:“已經照您的吩咐,查出來了巨龍幫私下販賣煙土的證據,他們的碼頭上,今晚就有一批貨到港口,是堂口的劉四爺去接貨,您看,我們要不要暗自通知警務局的人。”
鬱自安:“不必了,他們的煙土生意做得這麼大,我不相信警務局那邊的人一點兒沒得到風聲,多半是上麵有人跟著沆瀣一氣,通知那邊反而打草驚蛇,這樣,你今晚帶著人,去碼頭放把火,動作乾淨點兒,不要留下把柄,不能讓這批煙土流入上海。”
常平點頭:“好,您說的我知道,咱們這小幫派剛起步,犯不著現在就跟那些大幫派對上,不過,皇,呃,五爺,這些人可真是國之蠹蟲,真真可恨,那樣害人的玩意兒,為了賺錢,就任著它們流入各地,上麵政府也不說好好整治,這玩意兒吸得多了,國人的身子都該毀了。”
連他一個太監,不,現在已經不是太監了,都覺得這些人活該千刀萬剮了,這不是禍害國民的精神嘛,會慢慢毀掉國家根基的。
鬱自安冷笑,誰說不是呢,他是做過皇帝的人,卻想不通一個王朝腐朽到了何中地步,才會被那些不開化的洋人持著堅船利炮打進來,還簽了那麼多不平等條約,簡直喪權辱國!
他最近一直在了解這裡的曆史,這裡從未有過大楚,可和他原本的世界一樣,無論從古至今國家怎樣分裂融合,都是這一片土地內部的事,現今被洋人大咧咧打到家裡,社會上以洋為貴,崇洋為風,卻是他從未想過的。
大楚也有**的官僚,貪婪的商人,可大楚向來重農抑商,不像這裡的買辦富商,膽子這麼大,有時候為了利益連國家民族都可以出賣,當官的更是如此,今天這一派的上去了,明天又來了另一派,政令管理亂作一團。
“彆指望警務局了,也彆指望上麵會下狠手整治,上海的稅收你知道大頭在哪裡嗎?就是煙土妓館賭場,這是他們來錢的主要路子,還指望他們自己能斷了自己的財路嗎?”
“對了,許安山是昨晚出發的吧?現在是不是也該到了。”
常平暗笑,看來皇上真是時時惦記著貴妃娘娘呢,他在這位皇上身邊呆了十幾年,最是了解他的心思了。
要說他冷情,那是真冷情,要說他動了真情,那也是來真的。
他還記得,當時貴妃娘娘生產時,皇上那副天塌下來的樣子,娘娘在屋裡生產,皇上麵色蒼白地在祠堂祈禱,還被娘娘誤會她生產時皇上不在,是因為不看重她的緣故。
哪裡是不看重呢,明明是放在心尖上了。
“是的,五爺,許安山應是到蘇州了,想來很快就能找到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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