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父皇(1 / 2)

法租界,盧家。

盧大虎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雪茄慢慢抽著,劉四站在一旁畢恭畢敬向他彙報這幾日的幫派事務。

聽著劉四的彙報,盧大虎穿著唐裝,眼眸微闔,麵上沒什麼表情。

劉四見狀心裡有些忐忑,這幾天比較倒黴,連著好幾件事都不太順,料著虎爺心裡不會很痛快。

好一會兒,盧大虎睜開眼睛,目光凜冽精乾:“前幾天碼頭那批被燒的煙土還沒查出來是誰乾的?”

劉四微微低頭:“虎爺,對方動作很乾淨,現場沒留下什麼線索,後來火燒起來,有人去報了滬西特彆警察總署,您知道的,那邊和警務局的何局長鬨得不愉快,連帶著看我們也不順眼,這次正好抓著咱們把柄了,所以在裡麵橫插了一杠子,我們有不少人被抓了進去,即便現場有存留的線索,他們也不會交給我們的。”

盧大虎點頭:“那消息是怎麼泄露的,碼頭的到貨時間明明推後了一天,貨倉也隻說到了一批酒水,那些人怎麼知道裡麵裝的是煙土?”

劉四:“這個倒查出來了,是堂口一個管事喝了酒不小心透出去的,人已經處理了,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盧大虎笑了一下,看向劉四:“小四呀,這樣的事再來上幾次,我們巨龍幫就不用在上海混了,彆看我盧大虎現在混得還算不錯,可底下多的是想拉我下去的人,混幫派嘛,做事要乾脆利落,手段要狠,下手要準,失手是允許的,可接二連三的失手,彆人隻會覺得你是不是不行了,我是不是可以踩著你上去了,所以,注意點,不要露出頹勢,那樣所有人都等著你死,然後好瓜分你。”

劉四鄭重點頭,這次是他的責任,才讓幫裡損失了一大筆,其他幾個堂口的堂主已經對他有意見了,再有一次,不用虎爺處置,底下那些人就會生吞活剝了他。

“虎爺,除了煙土的事,還有兩件事要跟您彙報一下。”

下人端上來一杯沏好的茶,盧大虎小抿一口,道:“什麼事?”

“就是這幾天,和咱們交好的幾個小幫派接連被滅,地盤也被人占了,我讓手下去查了查,是新冒出的一個幫派,叫楚興幫的人乾的。這個幫派聽說成立才不過月餘,不過動靜卻不小。”

盧大虎問:“哪幾個幫派被滅了?”

劉四:“海天幫,竹門幫,秀水幫還有您過壽時送了一座純金佛像的林灣幫。”

盧大虎皺起眉頭:“都被滅了?我記得林灣幫這兩年發展得不錯,他們那個老大也很會來事,幫裡人手也不少,怎麼回事?這幾個幫派都是你說的那個楚興幫滅的?”

劉四應道:“沒錯,虎爺,上海大小幫派這兩年雖然摩擦不斷,可成立短短一個月,就吞了好幾家地盤的這種大動作,還是很少見的。”

盧大虎站起來,心神有些不定:“查出來這是哪條道上冒出來的了嗎?”

“幫派老大是個人稱鬱五爺的人,可咱們的人沒見過這位,他們對外的話事人是個叫常平的年輕人,二十來歲,平常出手的是個叫許安山的人,聽說身手極好,一身武藝出神入化,道上之前完全沒有這些人的消息,我讓人往奉天那邊查,也沒查到什麼。”

盧大虎來回踱步,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上海的幫派勢力已經劃分清楚的今天,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幫派,如果亂了他們這些大幫派定下的規矩,那很可能會引起□□派勢力的新一輪洗牌。

所以由不得他不重視,跟這件事比起來,其他的都是小事,他很清楚,他能混到今天,混得很好,根基完全在於掌握的幫派。

如果他手下沒有巨龍幫,那即便手上有再多錢,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你跟我詳細說說,楚興幫是怎麼對上那幾個小幫派的,怎麼下手的?道上其他人怎麼說?”

劉四:“好像是手下人起了衝突,後來雙方就開始大規模械鬥,雖然那幾個小幫派人手多,可論下手狠厲的話,卻完全比不上楚興幫那些人。

楚興幫裡的人手大多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下手就要人命,幾場械鬥下來,他們的人大多隻受了傷,其他幾個幫派的人卻基本都沒了命。

哦,對了,還有他們的頭頭,那個叫許安山的,那個人尤其厲害,林灣幫的幫主似乎言語上對楚興幫的鬱五爺有些不敬,第二天清早,他的人頭就被擺在幫會的香堂正中了,聽說這個人下手有個習慣,專砍人頭,所以最近好些小幫派聞風喪膽,有不少還想歸順到楚興幫那裡。”

盧大虎把玩著手上的木核桃,又問:“楚興幫不是還有位常平嗎?這個人如何?”

許安山這個人,聽起來就是個大殺器,還是個忠心耿耿的大殺器,收為己用是不太可能的,那幫派的另一個重要人物常平呢?他又有什麼本事?

劉四對常平也是仔細打探過的。

於是開口:“虎爺,這個常平雖然不像許安山,乾些打打殺殺的事,可這個人也不容小覷,聽說楚興幫打殺過後留下的爛攤子都是這個常平在收拾,許阿山在前麵開地盤,他就在後麵整收納進楚興幫,人手,賭場,舞廳,還有錢財,這人在處理這些事上很有一套,在他的操作下,即便場子易主,也沒發生大的騷亂,楚興幫擴張反而很很平順。”

盧大虎歎氣:“這樣的人物,當真以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無論是這個常平,還是許安山,都是一等一的好人才,正是咱們幫派需要的人才,這樣的人才,怎麼就被那位鬱五爺收歸囊下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見見那位鬱五爺一麵。”

劉四:“我已經讓咱們的人盯著那邊了,有消息隨時報到您這兒來。”

劉四心裡也覺得奇怪,他們混幫派,最喜歡的就是兩種人,一個身手好,一個腦子活,楚興幫的許安山身手好,下手狠,動輒砍頭的動靜就像是佇立在幫派前頭的大殺器一樣,鋒芒讓人不敢直視。而常平,則像是出謀劃策的師爺一樣,能處理得了雜務,賺的來錢,還能幫著擴張幫派,填充人手,這樣的兩個人,實在不該籍籍無名才對。

還有那位神秘的鬱五爺,到底是怎樣的人品,才能攬得這樣兩個人為他效力。

盧大虎重新坐下,這樁事急也急不來,楚興幫的事,還得再摸摸清楚再做打算,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還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事事謹慎處處小心。

“還有一樁事?說吧,什麼事?可彆又是個壞消息。”

劉四表情微微舒展,“這倒不是,虎爺,東昌路那塊地皮我們拿下來了,您看賭場最近就動工嗎?”

盧大虎擺擺手,“這些事你看著辦吧,出去的時候記得叫管家去接書文放學,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能學個什麼名堂,要我說,還不如在家多陪陪我這個老頭子”。

盧書文是盧大虎的小孫子,今年五歲多,他爸爸,也就是盧大虎的兒子,幾年前混幫派的時候被人下了黑手,送到醫院沒搶救回來,隻留下了一個遺腹子盧書文,平常是整個盧家的寶貝蛋。

盧大虎就一兒一女,兒子沒了,傳宗接代的就隻剩一個小孫子,他家太太聽說現在有錢人家的小孩子都會送去幼稚園學習,所以也張羅著把孫子送了進去,他們家大人忙著的時候,一般都打發管家去接。

劉四笑著退出去,告訴盧家的管家讓他去接小少爺放學,他則去東昌路那邊準備盯著開工建新的賭場。

東昌路那塊地皮原本是一家綢緞鋪子的地盤,巨龍幫當初想低價買過來,可綢緞鋪的莊家覺得對方壓價太低,他們家連本錢都收不回來,所以想著商量一下能不能價格再抬高點。

他知道對方是幫派的人,所以講話的態度很謙卑,當然,訴求也不過分,東昌路地段好,他的地皮被幫派看上了,小老百姓,根本鬥不過人家的,他也沒想著去鬥,隻是想保本而已,賺錢那是萬萬不敢想的,地皮的溢價就當是白送對方了。

可即便這樣尋常的要求,巨龍幫的人也沒答應,還覺得他不識抬舉,所以一天夜裡,這家綢緞鋪著火了,裡麵放的都是易燃的料子布匹,連著老板也被燒死在裡麵。

老板家還有守寡的老娘,身體不好的媳婦,剩下的就是一個才滿二十的獨子。

聽到噩耗,老板的老娘當時一口氣沒上來,活生生氣死了,老板那臥病的媳婦,病怏怏拖了一段時日後也沒了性命,整個圓滿的一家隻剩下老板兒子一個人。

老板兒子氣瘋了都,叫嚷著要找巨龍幫尋仇,結果被打個半死,後來有一段時間找不到人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老板的兒子叫李石群,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念過書,但沒念出名堂來,不過他家裡人對他要求不高,念書不行,將來繼承家裡的綢緞鋪,也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小夥子一直生活在這種輕鬆的家庭氛圍下,養得很單純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一家子攤上這種禍事了。

李石群父親燒死了,奶奶氣死了,母親也跟著走了,家裡傳下來的鋪子被幫派的人收走了,整個家裡轉瞬間就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

在尋仇不成,還被巨龍幫的人教訓過一頓後,他被朋友救了一命,後來就循著各種途徑打聽巨龍幫的一切。

他發誓,一定要讓那群人後悔,讓巨龍幫的老大後悔,讓幫派的人親自給他跪下道歉。

根據他查到的消息,巨龍幫的老大叫盧大虎,女兒嫁進了宋公館,他尋常是接觸不到的,盧大虎的兒子早年死了,隻留下個五歲的小孫子,在法租界的一家幼稚園上課,綜合下來,他對盧家其他人下手成功的可能性不高,隻有盧家的小孫子,他有一定的把握,而且如果盧家的孫子死在他手上,盧大虎豈不是要生生痛死,這可是他家唯一的男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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