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篇甚至弄清楚了沐顏的來曆,直指她是最近揚名的楚興幫鬱家的當家夫人,把鬱自安也拉出來溜了一圈。
寫的內容倒挺有文采,談古論今,文采翩然的,可惜這份心思沒用在正道上,這些人不僅對沐顏多番嘲諷,說她是徒有相貌的庸俗女人,就連昨天參與罵戰的太太們也沒能逃過一劫,也都被含沙射影地貶損了一通。
到最後,還升華了一下主題,言下之意女人應該遵循傳統禮教,多生孩子多照看家庭,才是為人女□□人母之道。
鬱自安翻了翻那幾張報紙,之後涼涼的聲音吩咐常平:“去找幾個文章寫得好的,給我罵回去,還有,看看上海有沒有要轉讓的小報社,我們也買一家下來。”
這些人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倒是很有一套,不過鬨了這麼一出,也讓他看到了這裡和大楚的這點不同,大楚官方的報紙隻有朝廷的邸報,根本沒有針對普通民眾的通俗報紙,但這裡不一樣,人人可以向報社投稿,有些人掌握了報社,就有了對外宣傳思想的喉舌,他們有了這個利器,完全可以想登什麼就登什麼,管他事情真相是什麼。
常平應下就出去辦事了,沐蘇城拿過報紙一看,也是有些呆住了,他問鬱自安:“你們昨天打架了?沐顏沒傷著吧?”
鬱自安搖頭:“不是什麼大事,有些人故意找茬而已,沐顏沒事,就是昨天應酬得太晚,累著了,今天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沐顏這會兒還睡著,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已經被那幾個賤男人敗壞到了全上海,林練江看到今天報紙的時候還笑了一下,覺得還有個同名同姓的沐顏呢。
昨天那幾位跟著罵人的太太們倒是比沐顏早看到報道,這可把她們氣壞了,這些人怎麼那麼不要臉呢,怎麼不說事情的起因是什麼呢?
這些太太們大多是名流世家出身,昨晚罵得挺凶,還向自己先生告狀的那位女士叫房嬌嬌,她丈夫是承信洋行的董事長王林,兩人算是門當戶對的典型了,不過更妙的是兩人還彼此喜歡,這位女士祖上是前朝的大官,她伯祖父還任過四品的徐州知府,後人們也很爭氣,她一個表姨就在振華女中當副校長。
振華女中很有名了,當下各界很多有名的小姐夫人都出自那裡,房嬌嬌的表姨更是能和著名的民主改革先鋒,現如今是國家參政院政務委員的謝露雲女士說上話。
昨天那幾個男人批評女人參政,說的其實就是謝露雲。
謝露雲今年已經年近五十了,這個女人真的厲害,很小的年紀就投身救國運動,在全國各地組建女子敢死隊,團結了很多愛國婦女,她是四川省立第一女子師範學校畢業的,後來稍微太平了一些,她又組建了四川婦女文化促進會,四川婦女救國會,穩穩的建國元老了,她也是如今參政院唯一的一位女性委員。
甚至有傳言說她要競選總長的位置。
這天早上,謝露雲剛到政府辦公室,房嬌嬌的表姨王亭美就打了電話進來。
她倆是老同學了,私交也很好,都是四川省立第一女子師範學校畢業的。
“王大校長,今天怎麼有空電話打到我這裡啊?”謝露雲靠著椅子,神情罕見地放鬆。
要不是她真的想為百姓做些實事,早就不耐煩在這裡呆了,一幫大男人,整日裡正事不做,就曉得勾心鬥角。
她在這裡這麼些年一直提著心眼不敢鬆懈,生怕被人搞下去,彆說不可能,前任總長還不是被人趕下台了。
所以這會兒接到老同學的電話很放鬆了。
王亭美打電話來乾什麼的,當然是告狀的啊,她的外甥女房嬌嬌一大早就打電話給她告狀,把昨天盧家舞會上那場衝突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清楚楚,就連她們幾個女的怎麼罵人的,也學得像模像樣。
她聽了也是爽得不行,就該這麼罵,她們婦女出來做點事容易嗎?早年不是一樣拿著刀槍跟敵人拚命,敢死隊裡多少女人年紀輕輕就沒了,那些男人嘴一張一閉,就想趕著她們回家奶孩子,要不要臉啊。
所以這會兒告起狀來也是理直氣壯,她說話很有技巧了,一開口就是關心對方的語氣,當然,關心是有的,更多的還是挑事。
“露雲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啊?”
謝露雲皺眉,這是怎麼說的。
王亭美就吧嗒吧嗒把盧家舞會上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還添油加醋:“他們含沙射影說參與政治的女人最壞,我那幾個小朋友聽不下去,就跟對方罵了起來,你也知道,那些文人的筆有時比刀鋒還利,這不一大早,滿上海的報紙都罵幾個女孩子,我也是看著很心痛了。”
“更重要的是,咱們努力了十幾年的婦女解放運動,倡導婦女參與社會事物的努力,他們就想這麼一並抹去,說什麼女人就該回家帶孩子,做賢妻良母,前些年婦女回家運動的風氣眼看著又起來了,這不是開倒車嘛。”
王亭美很聰明,知道單說彆人罵她的言語謝露雲可能不會動容,所以她就順道提了一嘴謝露雲更關心的婦女權利問題和女性思想解放問題,不得不承認,世上就是有那麼一部分人,更關注自己為之努力的事業,更關心普通大眾的權利,而不是她自己。
謝露雲就是這樣,彆人罵她可以,那些小報不知道把她妖魔化成了什麼模樣,可要否定女性權利,試圖把女人從社會上趕回家裡去,毀了她一輩子為之努力的女權事業,她就不能忍了。
於是在沐顏不知道的地方,這場鬨劇的範圍擴大了,她這個名字也進入了謝露雲的視野,敢在公眾場合和一群男人辯駁的女性,這位女大佬是極為欣賞的。
謝露雲讓人弄來了上海的報紙,逐篇看了過去,越看她越生氣,於是吩咐下麵的婦女報和其他報紙對上海報紙刊登的言論展開辯駁,一時間,社會各界人士紛紛下場。
這場論戰最初是由一場舞會鬨劇引起的,後來話題直指背後的深層問題,那就是“婦女究竟該不該回家”。
封建守舊那派人士以傳統的生理決定論支持婦女回家,主張婦女的家庭責任大於社會責任。
反對婦女回家的先進婦女和進步男性則站在馬克思主義立場辯駁這種觀點,他們運用社會性彆理論作為武器,跟守舊派你來我往,於是最終演變成了全國性的大討論。
而沐顏這個原本應該處在風暴中心的人卻悄然隱身了,這也是謝露雲對她的保護了。
這樣大的話題,導火線不應該放在一個年輕女孩兒身上。
沐顏忙著工作室開業的事情,她在原本工作室的隔壁又租下了一間門麵,準備裝修好接待男客,後來鬱自安乾脆把那棟樓買下來了,於是工作室的門麵完全被打通,常平找人給她重新裝修了一下,又招聘了六七個服務生進行培訓。
這些服務生薪資不低,所以選人的標準也高,要非常有審美的,以前做過妝娘或裁縫的,或是有其他技藝的,這樣的人好培養一些。
形象設計嘛,沒有創造美和發現美的眼睛怎麼能行呢。
培訓好後沐顏跟這些人簽了用工合同,她弄得很正規了,萬一有人學到東西轉頭辭職不乾了,她不就沒轍了嘛。
培訓好後這些人分了幾個組,有妝造組,專門給客人設計妝容的,沐顏都是手把手給她們教的,怎麼潔麵、怎麼上底妝、怎麼化眉毛,哪些人哪種臉型,要怎麼修飾,怎樣更有輪廓感,怎麼化眼妝,放大眼睛……
有服裝組,選的是對麵料熟悉,有設計手藝,做過裁縫的女孩,教她們哪種客人,什麼體型適合什麼樣的衣服,怎樣搭配會更好看,顏色的款式怎麼看著新奇……
還有發型和珠寶組,裡麵要講究的也是很多了,就發型而言,沐顏前世現代專門關注了幾個發型博主,每天教人怎樣弄美美的發型,她本就愛美,學會的不下百種,在古代她也是時常搗鼓自己的頭發,所以這也有的教了,珠寶配飾就更不用說了。
還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各種方麵,總之一步步都要想好怎麼做。
沐顏手裡還有不少以前在大楚得到的養顏和美體方子,加上她在現代學會的保養和美容方法,以後開個民國美容院也完全沒有問題的。
因為忙著工作室的事,所以她對輿論界的風暴幾乎一無所知,鬱子安也不讓人跟她說,於是在嘟嘟幾位同學的媽媽相約來她的工作室的時候,她才從她們口中知道這件事。
“所以已經鬨得這麼大了?”沐顏很是驚奇。
房嬌嬌輕言細語:“可不是嘛,那天看到報紙可把我氣壞了,所以就打電話跟我表姨告了一狀,她把這事捅到謝女士那裡去了,之後就是這樣了。”
“那戰況怎麼樣?哪邊占了上風?”沐顏又問。
另一個太太伸手欣賞著自己新做的指甲,高高興興道:“當然是咱們這方了,那幾個男人被人扒出來不少黑料,現在名聲都臭了。”
她的指甲是今天才在沐顏的工作室做的,紅色的底色,上麵用細小的刷子畫著一朵朵花,每個指甲上的花樣都不一樣,顏色也不一樣,看著好看極了。
最上層還封了層甲油,在這之前,她都不知道指甲還能這樣做,以前都是買了各色的指甲油塗一塗,哪裡還曉得有什麼花樣。
現在這樣的指甲讓那些太太小姐們瞧一瞧,保管羨慕死他們。
“對了,嘟嘟媽媽,你這裡還有什麼項目?我今天統統都試一遍,不是還能做發型嗎?我這頭發總被人說老氣,你今天也給我換個花樣。”
另一個太太則細聽沐顏的護膚理論,她皮膚不好,有些暗沉,沐顏覺得應該是妝沒卸乾淨的緣故,現在的女性基本很少有卸妝的概念,大都是用香皂洗臉。
“您這大概是妝容沒卸乾淨的緣故,所以皮膚毛孔被堵住了,就顯得皮膚不好,暗沉發黃,這樣吧,過一陣我做了卸妝膏給您送去,再多弄點珍珠粉敷一敷,應該就會好很多了。”
還有其他幾個太太,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朝沐顏拋過來,可見女人在愛美這方麵永遠都是有話題的。
說到最後,幾個太太甚至鼓動沐顏開一個化妝品公司,她知道的這麼多,看樣子還會製一些膏粉胭脂,不如做大一點,開個公司看看,她們也可以入股呢。
這麼一想其實還挺可行的,沐顏手裡有方子,幾位太太家裡有人脈有渠道,也能拉來客人,宣傳也好做,這化妝品生意若是做起來,那可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幾人天南地北地閒聊著,沐顏跟著聽了不少上海豪門的八卦,後麵又說到過兩天的舞國皇後選拔賽,有一位太太就拿出好些票分給大家,賽事主辦的場地是他們家的,所以這位太太手裡一遝子票,出手很是豪爽。
沐顏的工作室明天正式開業,專門請了這些太太們來剪彩,她們走的時候還承諾明天會多帶些人來,好給沐顏充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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