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買地(1 / 2)

夏日的天就是小孩的臉,果真說變就變,從北郊靶場開車剛回市區,太陽就隱入雲層,天上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蔽日,大風把街上店鋪的幡旗吹得獵獵作響,沒一會兒,劈裡啪啦的雨點就落了下來,往日繁鬨的路上幾乎已經沒了行人,隻有時不時快速駛過的汽車濺起碩大的水花。

進門後,鬱自安把熟睡的嘟嘟抱回房間,沐顏先去浴室洗了個澡,裹著浴袍出來之後,她聽著雨滴敲打在房簷窗戶上的聲音越來越大,便站到窗邊向外看去,外麵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冰雹,雹子不大,但落在地麵房頂的響聲卻不小。

屋裡開著燈,要不然光線太暗,不過這天氣特彆適合睡覺,這麼一想那股困意好像就真的泛了上來,想睡就睡唄,正好今天出去跑了大半天,於是沐顏就關了燈換上睡衣上床睡覺,等鬱自安收拾好兒子回到臥室的時候,她已經睡的香呼呼的。

本來還想著叫她下去喝杯茶的,結果這母子倆一個比一個睡得快,鬱自安索性也去洗了澡回床上陪她,沒一會兒兩人就摟在一起睡熟了。

過了兩天,常平拿著關於北郊靶場的詳細調查和勘探結果來找鬱自安,他們原本就在尋找上海附近郊區適合建造軍校的大型場地,那天參加運動會時,北郊靶場這個被廢棄已久的地方幾乎立刻就被納入了他們的重點考察範圍。

首先,地方夠大,彆說建一所軍校,那地方就算建一個軍區也綽綽有餘,周邊很多無人耕種的荒地,因為地質較硬,地裡產出不多,所以周邊住著的農戶很少,到時候遷移人口的時候幾乎不用費大力氣。

其次,距離上海市區的位置剛剛好,三十公裡的距離不遠不近,軍校建成後開車一個小時左右就能進入市區,平時軍校訓練也不會影響到市區居民的生活和工作,物資運送和人員交通相對都會比較方便。

第三,背靠山地,靶場不遠處就連著一座山林,山林中還有幾股溪流,山上很適合布防拉練,是個絕佳的越野訓練場地,地勢高的地方還可以布置暗哨,因為周邊荒地多,甚至可以在軍校旁自建一個飛機訓練場和彈藥倉庫,隱蔽性也強。

“五爺,許安山跟我去看過了,他也認為北郊靶場是目前建軍校最合適的地方,那地方不僅建軍校綽綽有餘,甚至可以修建大型的飛機場和宿舍露營區,後邊的山林用處也不小,不過就是有一點,那地方現在歸屬上海政務廳,想拿下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還有一點,咱們如果想要靶場那塊地,最好是連著後麵那座山的歸屬權一並拿下來,不然後麵真建成了軍校,有人拿那山來挾製咱們就被動了。”

鬱自安把常平給他的調查報告放到一旁,問道:“所以我們想拿到那塊地,要去走一走政務廳的路子?”

“沒錯,五爺,不過政務廳那群人很不好打交道,他們大多數是前朝自治公館的官員,後來成立了上海政府,這些人就一直在新政府工作。”

而且由於上海目前實行自治,並不歸國府和任何一方勢力管轄,所以這些前朝遺老威勢大得很,手裡的權利也基本不受約束。

鬱自安點頭:“那咱們就不走政務廳的路子了,找安和理說一下,他爸爸是工務局局長,據說跟現在的上海行政市長李叔林關係莫逆,如果有安家幫著引薦,那咱們就有可能繞過政務廳得到李叔林的批複。”

常平起身,“那我這就去聯係安公子。”

鬱自安壓壓手:“先彆急著走,還有我交代你打聽的戒煙院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常平:“場地我已經找好了,不過具體的戒斷藥還要跟陳醫生那邊商量一下,大概這個月內就能辦起來,到時候可能還需要在報紙上登些廣告做做宣傳。”

“行,那你去安排吧,幫我約時間見安和理一麵,有必要的話我們去安家拜訪一下安老爺子。”

常平應聲出去,到了下午就約到了安和理。

安家祖上是前朝的高官,所以安老爺才能和李叔林交好,那都是上一輩傳下來的關係,安和理這人比較隨和,他兒子安遠潛是嘟嘟在幼稚園的好朋友,老婆江媛是沐顏工作室的常客,他本人也常和潘時年鬱自安他們一起約飯,和鬱家關係算親近的了。

兩人就約在安家,鬱自安帶著常平一進門,安和理就站起來笑著迎接:“誒喲,這可是稀客啊,快坐快坐,難得來我家一回,可得讓我儘一儘地主之誼。”

鬱自安和常平笑著坐下,略微寒暄幾句就說明來意。

聽完之後安和理就納悶兒:“所以你們楚興幫是看上了北郊靶場那塊地?不是我說,那地方大是挺大的,可距離市區太遠了,沒看法國佬生意都做不下去了,那邊你想做生意的話也沒人啊,周邊荒山野嶺的。”

鬱自安跟他解釋:“不,那塊地我是用來建軍校的,所以你說的那些缺點對我來說反而是好處,我來就是想讓你們家老爺子幫忙引薦一下李市長。”

安和理一下子衝鬱自安豎起了大拇指:“我說兄弟,你這想法怎麼就跟尋常的幫派老大不一樣呢,建軍校?你該不會還想從軍吧?前幾天我就聽人說你把你們幫裡好幾個人送到美國讀軍校去了,合著國內你也打算折騰一下?”

鬱自安淺笑:“說這些還太遠了,不過先辦個軍校而已,我手底下那麼多弟兄,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跟著我混幫派吧,到底是上不得台麵的行當,我想給他們找一個更好的出路,將來真的訓練出來了,就算大家另謀高就我也是高興的。”

他沒說自己的深一層想法,隻說這軍校暫且是辦給幫裡的弟兄的,免得說得太深到時候出了紕漏。

安和理這人心思淺,可他父親能在工務局局長的位子上坐十幾年,自然比他多思多慮了些,所以晚上安和理一跟父親開口,安老爺立馬意識到鬱自安怕是野心不止如此,安頓幫眾不一定非要建軍校的。

鬱自安其實也沒想瞞過這些老狐狸,隻是明麵上找個借口,暗地裡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安老爺就問兒子:“你覺得鬱自安這人怎麼樣?”

安和理沒心沒肺,沒聽出他老子的另一層意思,隻答道:“挺好的唄,我們還約著一起吃了幾次飯呢,您孫子和他兒子一個幼稚園的,不過說實話,鬱自安這家夥有時候挺狠的,看著麵上溫文爾雅的樣子,可大家都說竇家滅門的事就是他乾的,至於真假咱也不知道,總歸是個厲害人。”

安老爺搖搖頭,自己這個兒子啊,傻傻的,沒一點政治敏銳度,你問他這個,他答你那個。

“算了,我知道了,李市長那裡我會幫著聯係的,你不是跟人家關係好嘛,平時多走動些,年輕人,還是要有幾個合得來的朋友。”

安和理點點頭,他本來就拿鬱自安當朋友啊。

安老爺既然答應了幫忙,事情進展的速度就很快了,而且是他老人家親自帶著鬱自安去李家拜訪。

李叔林的祖父李遠漸曾經擔任過前朝的兩廣鹽運使,他父親還做過前朝的禁衛軍標統,所以李家在上海這地界是有名的世家名門了,祖上好幾輩都有當官的,姻親故舊也多是望族。

也隻有這樣一個當地大族出身,跟各方都有關係但並不深交的人,才能牢牢掌著上海自治的大權,不過近來有傳言說李叔林想要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爺子今年62歲,頭發半白,看著很是和氣,見著他們進門就笑著讓傭人泡茶上來。

鬱自安自然也不是空手上門,知道李叔林喜酒喜茶,所以他就帶了上好的大紅袍和高價收來的白酒,一並交給傭人拿下去。

李叔林見狀笑著嗔怪:“看你們,來就來了,帶什麼東西啊”,說著仔細打量了一下鬱自安:“小夥子你就是楚興幫的鬱先生吧,看著很年輕啊,果然英雄出少年。”

鬱自安謙虛有禮:“當不得您這麼說,不過帶著手下人混口飯吃罷了,我是小輩,您叫我自安就行。”

安先生也在一旁應和:“自安你可彆太謙虛了,我們李市長從來不說虛的,他誇你說明你是真的不錯。”

李叔林指著安老爺哈哈大笑:“還是你這個老家夥最知道我。”

說著他招呼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對鬱自安道:“你們安局長說得不錯,我這人,看得上眼的才會誇他兩句,不說彆的,就說你送自己幫派的兄弟去美國念軍校就讓我刮目相看啊,這世道,國家缺人才啊,你能有培養人才的意識,這就很值得稱道了。”

鬱自安順勢談起這個話題:“您說的不錯,我前一陣送他們去美國入學,不得不承認,人家工業發展確實比我們強上不少,咱們國家現在就是缺人才,缺技術,稍微重型的武器都造不出來,所以得趕緊培養人才啊,我幫裡去留學的那幾個早年都念過書,底子不錯,為人也機靈,一直呆在幫派裡可惜了,我這才起了送他們去深造的念頭。”

安老爺也誇他:“所以你還是看得遠一些,像上海其他幫派,哪個不想著圈地盤招小弟,能把手下人送出國的,你可是第一個。”

說到培養人才這個話題,幾人說得意趣相投,鬱自安說著便不動聲色把話題引到了北郊那塊地上。

其實他的來意李叔林清楚,安老爺提前跟他說了個大概,他心裡也有些想法,不過想當麵跟鬱自安確定一下,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值不值得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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