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過後,北郊靶場的簡易武器庫已經建成,後期當然還需要再做改造,但當下急用,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軍校的占地麵積太大,所以光是地基就整整打了大半個月,楚興幫幫眾大多在靶場幫忙,隻有小部分在市內各大堂口和場子守著,最近很是低調,倒是巨龍幫一直忙著招募人手,籌辦盧大虎的壽宴,成日裡風風火火的。
這天一早,鬱自安帶著人手和潘時年在通惠機械公司彙合,潘家因為做的是機械生意,廠裡有許多運輸貨物的大卡車,沿線的路障關卡也是早就打通了的,所以天津那批軍火,還得借助潘時年機械公司的名義才能運回上海。
當然也有彆的路子可走,但通過潘時年是最穩妥的,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兩人決定親自去一趟天津接應。
“你找的飛行員呢?靠得住嗎?”
因為那批軍火裡有兩架運輸機沒法直接運到上海,需要飛行員直接把飛機開到北郊靶場,所以鬱自安委托潘時年從北平航校找兩個信得過的飛行員。
“放心吧,那兩人是我表姨婆家的孩子,自己人,靠得住的,他們離天津更近一點,所以直接過去那邊等著我們。”
上海這邊的龍灣機場是民用機場,根本沒有監測空中大型飛行物的能力,而飛機從天津飛往北郊靶場基本不用經過戰區和龍灣機場,夜間飛行的話就更隱蔽了。
好些機搶彈藥和小型的轟炸機甚至可以直接放到運輸機的機艙中,畢竟這樣比純粹的陸路運輸要方便得多。
這時天才微亮,一行人不再耽擱直接上車出發,從上海到天津路上就需要十七八個小時,所以這一來回,至少需要花費他們三天時間。
天津是中國北方的大都會,而且是最早開放的口岸城市之一,這裡距離北平很近,那兩個航校的飛行員不到三小時就到了接頭的地方,而鬱自安一行清晨出發,直到夜間才跟常平彙合。
這裡是天津城外靠近碼頭的一處海運公司倉庫,這間倉庫地方偏僻少有人煙,已經廢棄多年,大家一到地方稍作休整便連夜裝車乾活,白天目標和動靜太大,夜裡行事更隱秘一些,所以他們必須連夜把軍火裝車運走。
常平這兩天精神一直緊繃著,前幾天貨輪卸貨的動靜還是有些大了,雖然有美國人幫著遮掩,可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關注,天津市政府倒沒什麼動靜,盯上他的似乎是另一撥人。
“五爺,咱們這批貨還是有人盯上了,許安山追蹤盯梢的人,發現他們最後進了天津日租界,我懷疑這幾天跟蹤我的可能是日本人。”
“日本人?他們查到這裡了嗎?”鬱自安皺眉。
常平:“應該還沒有,這幾天許安山一直耍著對方玩兒,引著他們弄錯了好幾個地方,不過昨天已經有日本人在這附近出沒了,他們很可能已經查到了這裡,不過還沒來得及行動而已。”
所以幸好鬱自安來得及時,要是再耽擱上一兩天,他們這批貨很可能就打了水漂了,自己還可能陷入到麻煩中。
幾十個人一起行動,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才把東西搬完,不過這批貨裡一共有150輛卡車,他們人手不夠,不少卡車這次弄不回去,就隻緊著彈藥武器這些先運回去。
常平臨走前讓人把剩下的卡車挪了個地方,卡車嚴格來說並不算軍用物品,即使被人發現了也沒什麼,潘時年可以幫著遮掩,反正他廠裡運貨的卡車需求量大。
等車子終於駛離天津,大家終於鬆了口氣,尤其是常平,他這幾天提心吊膽生怕出什麼差錯,好在如今一切還算順利。
上海宋公館,因為嶽父盧大虎壽事將近,宋臨安便商量著和妻子盧安娜去挑選壽禮。
“今年送爸爸什麼?你想好了沒?”宋臨安在鏡子前仔細剃著胡須,餘光看向靠在床頭拿著煙管吞雲吐霧的盧安娜,眼神裡顯出一股厭惡,繼而又被他掩飾起來。
盧安娜看他一眼懶懶地應了一聲:“古玩吧,爸爸最喜歡那些風趣文雅的東西了,反正我是欣賞不來的。”
宋臨安剃完胡須洗了把臉走到盧安娜跟前,問她:“你說爸爸今年是怎麼了,這也不是整壽啊,怎麼辦得比前幾年整壽的排場還大?”
盧安娜斜斜看他一眼:“你管那麼多乾嘛,爸爸願意就行了,又不礙著你什麼事。”
得了,看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宋臨安也不再多問,真是費勁,當初怎麼就娶了這樣一個女人。
“我去培羅蒙做身西裝,然後去古玩市場看看去,你要不要一起?”
盧安娜這會兒正飄飄欲仙呢,她染上煙癮好些年了,如今一會兒不抽就想得慌,“我不去,你看著辦就行了。”
宋臨安聞言頭也不回便出門了,他直接吩咐司機開車去東昌路的靜研公寓,那裡他偷偷養了一個女人,才從女校畢業,水靈靈的大姑娘。
本來這種找女人的事他哪用得上偷偷摸摸的,有錢人家的老爺少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就他最倒黴,娶了盧大虎的女兒,整個一沒教養的潑婦,屁大點事兒恨不得鬨得滿城風雨,搞得他房裡一個姨太太都沒有,隻能悄摸把人養在外麵。
“臨安,你怎麼才來,人家都好久沒見到你了”,這外麵養著的女人就是識趣,宋臨安剛一進門,懷裡就撲進一個嫵媚俏麗的女人,聲音嬌滴滴的,讓人聽得心都快化了。
宋臨安心裡那個滿足得意喲,好些男人就好這口,覺得自己家裡的老婆不解風情,外麵的女人嬌滴滴地吹捧幾下,可讓他跟三伏天吃了個冰西瓜一樣暢快。
“寶貝兒,我這不是一有時間就來看你了,怎麼瘦了,看看這小臉蛋尖尖的,多招人疼啊”,說著就動起手來,摸了摸女人柔嫩的小臉蛋兒,把她抱緊好一頓揉弄,後麵直接就想抱著人往臥房走。
“臨安,你急什麼呢?”女人笑得嬌嬌的,伸手推開宋臨安,動作間欲拒還迎的,宋臨安看得口乾舌燥,但女人顯然抻著不讓他輕易得逞,不隻這樣,人家還給他憋了個大招兒。
“臨安,你先不要急,我跟你說個好消息。”
宋臨安攬著女人在她頸間嗅來嗅去,故作配合:“哦?你有什麼好事跟我說啊。”
“我懷孕了”,女人輕聲低語。
宋臨安動作瞬間頓住了,他收回攬著女人的手臂,將她轉過身來,“你剛說什麼?你懷孕了?”
女人眼神柔弱地看著他,用手拉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腹部,“你摸摸看,孩子就在我肚子裡,他再過幾個月就能出來和爸爸見麵了。”
宋臨安下意識地在女人肚子上摸了兩把,他家裡已經有一子一女了,可因為盧安娜的緣故,他對這一雙兒女並不十分親厚,孩子們也對他感情淺淡。
他本來對女人懷孕這件事是有些驚慌的,可想到這裡,他又有幾分猶豫,這肚子裡的可是他的親生骨肉。
但事情萬一傳出去,他嶽父盧大虎那邊是不會放過他的,不但在外麵偷偷養著女人,還有了私生子,這是要捅破天的節奏,還有家裡那個潑婦,萬一知道消息後豈不是要鬨得人儘皆知。
不過眼前這女人段位高,三言兩語就說得宋臨安對她肚子裡的孩子期待了起來,以前他在女人麵前說過不少盧安娜的事情,所以女人很了解這對夫妻的狀況,說出的話處處都落在宋臨安的敏感點,最後他臨走時甚至想再請一個幫傭來照顧女人好好養胎。
不過宋臨安離開之後沒一會兒,又一個男人進入了這處公寓。
“怎麼樣?說服他了?”
男人站在女人背後看著她。
女人轉過身來笑得得意:“不錯,他同意讓我生下孩子,而且言語之間顯然對盧家和盧安娜怨念很深,你可以進行你的計劃了,李石群,你隻要稍微給他添點油加些醋,他接下來的行為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沒錯,跟女人說話的正是李石群,他自從那次幼稚園事件後就一直呆在楚興幫,這段時間裡更是把巨龍幫,盧家,包括盧家的姻親宋家打聽了個底朝天。
這不正好就讓他找到了這個女人,盧家姑爺養在外麵的情婦,看著是從女校畢業沒多久的清純女學生,為了錢才跟了宋臨安,可仔細再往深了查,就會發現這女人並不簡單。
李石群略有些憐惜地看向女人:“所以你是真的懷孕了?”
女人輕飄笑道:“是啊,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家上下老少13口人都因盧家而死,也不在乎這個孩子還有沒有命在了。”
李石群嘴唇微動了動,最後也不知說些什麼,他們都是一樣的苦命人,經曆雖不儘相同,可背負的命運卻那麼相似,同樣的因盧家家破人亡,像他還在幼稚園鬨了一場,盧大虎好歹還知道他這個人,知道他們家的仇恨,可眼前這個女人的仇恨,或許盧家還一無所知。
最後他什麼也沒說便黯然離開,楚興幫鬱先生已經預備對盧大虎動手了,如果這次順利的話,盧大虎說不準就會死在他自己的壽宴上,到時盧家其他人便不足為懼,他們的大仇也就報了。
宋臨安從公寓出來後直奔培羅蒙西裝店,這裡是上海最高級的西裝店,光是店鋪就整整占了三層樓,進門地上鋪著閃亮亮的瓷磚,實木樓梯上還鋪著長長的紅地毯,牆壁四周放著懸掛衣物的高級木架,宋臨安一進門便被店員領著去選樣式,選好樣式後直接去二樓量體裁衣。
這裡的老板為了打響名聲,專門從哈爾濱請來了高級西裝裁縫坐鎮,麵料全部從英法等國進口,做出來的西裝講究一挺、二平、三服、四圓、五窩,質量和服務那是一等一的好。
培羅蒙做出的成衣不殼、不裂、不走樣,久而久之,這裡的口碑就做起來了,所以達官顯貴一般定製西服首選都會來這裡。
宋臨安是這裡的常客了,他到二樓找師傅量體後便在一邊等著,師傅根據他的身形數據用紙樣和白坯布製作了一個坯布樣,宋臨安一次試衣後稍改了幾處寬窄,便在一旁和老師傅說話。
“您這兩天後能做出來嗎?這次要的急一些。”
老師傅笑著:“宋先生好久沒來店裡了,這次是為了盧先生的壽事來做的衣服?”
宋臨安:“沒錯,我家泰山大人這不是就要過壽了,我也好好置辦一身過去給他老人家賀壽啊。”
老師傅打包票:“您就放心吧,我們店保管誤不了您的事兒。”
宋臨安聽著老師傅應承後就沒在這裡多做停留,紙樣已經做出來了,這裡的師傅會按照紙樣剪裁麵料,製作毛樣,這樣根據立體剪裁的紙樣做出的西裝會格外合身。
他從培羅蒙出來不久,沒發現後麵跟了個尾巴,隻吃了頓午飯便去廣東路上的古玩交易市場給老丈人挑禮物去了。
他後麵一個小個子男人正好趕在他前麵進了市場,這人跑進一家店裡,在店裡擺弄古物的李石群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李石群衝他點點頭,沒一會兒便找準機會出去拉客。
“先生,要不要進店看看,小店剛到了一批新貨,都是珍品,有幾樣東西給人祝壽賀喜頂頂合適,不管您是賀人新婚還是祝人高升,保管能在我們店裡找到合意的東西。”
宋臨安笑了,覺得這人說得挺有意思,抬頭一看招牌,錦鑫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