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自安解釋:“天熱,夫人身體有些不舒服,便沒有出門。”
說完他眼睛往後一掃:“怎麼也不見盧夫人出麵?您過壽這麼大場麵,難道盧夫人不在嗎?”
盧大虎打著哈哈:“夫人前些時日回鄉避暑去了,說是會按時趕回來的,想來是路上耽擱了。”
鬱自安便不再多問,兩人心知肚明氣氛有異卻都不動聲色。
落座之後常平往四周看了幾眼,湊近鬱自安耳邊說道:“五爺,不對勁兒,今天來的人跟上次舞會差彆有些大啊。”
鬱自安手裡晃動著酒杯,輕聲道:“盧大虎應該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動手,我們回程的路上才是重點,這些人的手下很可能已經埋伏在了各個路段,宴會上人手太雜,還有好些其他名門的小輩過來,萬一誤傷到誰就不好了。”
不過他們楚興幫想的卻和盧大虎不一樣,他們想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給盧大虎致命一擊,隻要盧大虎一死,巨龍幫各個堂口的堂主必然會陷入內鬥,誰都想上位更進一步啊,這樣一來,巨龍幫自然不戰而潰。
眼看著就要到八點開宴的時間了,禮官一直在大聲報著眾人送來的壽禮,這時盧大虎的女兒女婿姍姍來遲,宋臨安懷裡抱著一個木匣子,親自恭順地送到盧大虎眼前。
“爸爸,這是我和安娜精心給您挑選的壽禮,祝爸爸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沒人注意到他遞送匣子的雙手微微發抖,臉上雖是笑著,可卻有些僵硬。
盧安娜在一邊笑得燦爛,她湊上去將壽禮直接塞到盧大虎懷裡,“爸爸,您打開看看,臨安這次真是用了心的,保準您一看就會喜歡。”
宋臨安昨天將壽禮拿出來給她看過,那件玉雕實在是精致雅麗極了,連她一個對古玩不感興趣的人都覺得十分喜歡,更彆說愛好收藏賞鑒古玩的父親了。
盧大虎笑得開懷:“好好好,你們有心了,我看看,我這就看看你們送了什麼好東西給我這個老頭子。”
旁邊劉四也掛著笑,覺得大小姐這次長進了不少,姑爺雖能力一般,但好歹還算孝順。
廳堂裡其他地方熱鬨極了,人聲交雜著,喧嘩著,大家寒暄著你敬我一杯,我還你一杯,隻有鬱自安一行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盯著盧大虎那邊。
盧大虎身邊圍著不少好手,雖然是在自家宴會,可他還是時時小心防備著,以免真的有意外發生,可他防著誰也不會防著自己親生女兒啊,於是就那麼笑著打開木匣。
隻聽“嘭”地一聲巨響,就在他打開匣子的那一刻,整個木匣在他手中猛地炸開,火光頓時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盧大虎猝不及防整個人軟軟倒下,他身上被炸得血肉模糊,十指斷裂劇痛無比,人群頓時騷亂尖叫起來,大家一窩蜂往外麵跑去,大廳裡那些其他幫派來參加宴會的人被搞懵了,不是說好大家對鬱自安下手的嗎?怎麼現在倒下的是盧大虎。
“啊啊啊,快,快幫我撲滅!”盧安娜尖叫著發瘋一樣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火苗,她剛剛就站在盧大虎身邊,所以匣子爆炸的一瞬間也被波及到了,這會兒肩膀上胳膊上都受了傷,身上穿的禮裙也著了火。
劉四幾個也受了些輕傷,不過眼下顧不上這個,他們趕緊拿旁邊桌子上的桌布撲滅盧大虎和盧安娜身上的火苗,隨後大喊著讓下人端水過來,盧大虎傷勢太重,上麵的皮肉都被燒焦了,旁人一時不敢動他。
不過再多的補救都是無濟於事,匣子裡預先放置的炸藥分量不小,盧大虎直麵衝擊受傷太重,幾乎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這位名揚上海灘幾十年的一代梟雄就這麼戲劇性地永遠閉上了眼睛。
劉四紅著眼睛看向盧安娜和宋臨安,凶惡地簡直要吃人,“你們說,為什麼匣子裡會有炸藥!”
宋臨安剛剛一直站得離盧大虎比較遠,眼看著匣子炸開,盧大虎倒下,他提著的心一下放下了,這會兒也有心情做戲了。
看著地上被炸開的木匣幾乎已經成了一堆粉末,他坐在地上用手撐著連退幾步,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嘴裡喃喃回道:“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昨天看還好好的,怎麼會呢?怎麼會有炸藥呢?”
盧安娜身上的火被撲滅後痛得撕心裂肺的,看看躺在地上眼睛緊閉的父親,她心情崩潰了,雙手抱著腦袋連連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匣子沒有炸藥的,昨天我才打開看過的,怎麼會這樣?”
說著她掙紮著站起身,淒厲地叫嚷:“一定是有人換掉了我們的壽禮,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查,快查,一定是有人要害我們家。”
旁邊正常來盧家拜壽的人家幾乎走了個精光,剩下的都是些殺過人放過火的幫派人士,這些人大多跟盧大虎密謀過對付鬱自安的事情,可眼前的場景讓他們在驚嚇之餘有些不知所措。
好些人圍上去查看情況,結果發現盧大虎是真死了,他們左右互相看看,又小心地打量鬱自安幾眼,拿不住今晚的圍殺行動是不是要繼續下去,畢竟設計這個計劃的頭目已經死在了他們麵前。
鬱自安一行神色淡定,他們一直觀察著這邊的情況,眼見著事情按照預想中的場景發生了,於是便放下酒杯優雅起身,旁邊圍觀注視的人自覺地讓出走道,目光灼灼盯著他們。
劉四這時也注意到了正朝這邊走的鬱自安,他眼睛通紅,氣得發瘋,盧大虎是他的救命恩人,這麼些年來,他幾乎一直把對方當成父親一樣對待,如今人就這麼毫無防備死在他眼前,這讓他怎麼能接受。
於是掏出搶來,直直對準鬱自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鬱自安,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常平上前一步擋在鬱自安前麵,語氣嘲諷道:“盧當家發生意外大家都深感遺憾,可劉堂主不能直接就把屎盆子往我們楚興幫頭上扣啊,我們隻是接到請帖應邀來參加盧當家的壽宴而已,這爆炸的壽禮也不是我們送的,如何就非要往我們身上扯呢。”
雖然常平這樣解釋,可劉四是什麼人,他幾乎能肯定今晚這一出絕對是楚興幫乾的,不過暫時沒有證據而已。
於是也不再聽對方狡辯,直接對著周邊眾人大喊一聲:“愣著乾什麼,動手啊!為虎爺報仇!”
不過因為這出意外,應和他的隻有巨龍幫自己的人手,其他幫派的人站在一邊更想再觀望一下,而在他舉搶欲射的一瞬間,一直沉默的許安山如同鬼影一般挪移到他身邊,用一把小刀飛速在他頸上一劃,霎時鮮血噴湧而出,前後不過幾秒的時間,這位對盧大虎忠心耿耿的劉堂主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手裡的搶根本一點用場都沒派上,盧安娜被眼前一幕嚇得尖叫一聲暈了過去,其他眾人也被這猝不及防的場麵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著場子正中的許安山。
許安山平時存在感極低,大家隻知道他身手好,卻沒想到好到了這般地步,劉四可是武堂裡出來的,一身硬功夫使得極好,可在他麵前竟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抹了脖子。
隻見許安山站在劉四的屍體旁,彎腰撿起他掉落的手搶在指間轉了轉,不帶一絲感情說道:“還沒有人能在我麵前用搶指著鬱先生,還有人要出手嗎?看看是你的子彈快,還是我送你去見閻王的速度快,我們大可以比比。”
這話一出大家都默不作聲,原本準備動手的巨龍幫手下在看到劉四慘死之後也心生膽怯,滿堂的靜寂聲中,鬱自安就那麼安然自若地走出大廳,常平和許安山跟在他身後,眾人目送著他們離開才敢出聲說話。
“怎麼辦?還動手嗎?”
“動個鬼啊,沒看盧當家都死那了,你不要命了就上啊。”
“可是,可是外麵路上埋伏的人怎麼辦?”
“這還用說,信號彈收好了,千萬彆亂發,就當今天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那人訥訥閉嘴,他沒說的是,還有派去圍攻楚興幫堂口的人呢。
這盧大虎一死,巨龍幫眼看著就要亂起來了。
鬱自安出門後沒讓司機再碰開來的那輛車,那輛車十之**被人動過手腳,盧家宅院外還停著他們一輛車,幾人開車離開,司機也沒走原本回家的那條路,而是繞道開到幫派總堂那裡。
堂口裡麵七零八落地滿地都是屍體,負責的副堂主過來跟鬱自安彙報:“鬱先生,今天突襲總堂的人手大概一百來個,大多數是巨龍幫的人,其他幫派的人手不多,好在我們的人早有防備,已經把來襲的人全部殲滅,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鬱自安嗯了一聲,問他:“其他堂口的情況呢?”
“跟總堂的情況差不多,咱們的人隻有輕傷,對方的人不留活口。”
說起來這次真的還挺驚險的,楚興幫大多數人手在北郊靶場忙著給自家蓋樓,隻有少部分的人輪流留駐,要是沒有提前得到消息,這次可就要被人包餃子了。
好在敵人來犯的時候他們的人手全部撤走了,隻留了間空屋子給他們,這才能從外麵給對方個出其不意。
“行了,收拾一下,去警署報案吧”,鬱自安臨走時吩咐。
報案?副堂主一時沒反應過來,幫派拚殺警署一般是不會管的,也管不過來,鬱先生這會兒讓他報案是什麼意思?
常平出門時提點他:“去吧,鬱先生跟警署那邊打過招呼,走個過場而已,畢竟我們是被找麻煩的,正常自衛而已。”
而且就算他們這邊不報案,盧家那邊發生了人命官司,警員早晚要查過來的。
到了第天,上海灘各處都得知巨龍幫盧當家慘死在自己壽宴上的事情,聽說是有人在壽禮的匣子裡放了炸藥,這壽禮還是盧當家的女兒女婿親手送給他的。
不少人感慨著一代梟雄就這麼死了,簡直又戲劇又可悲,大家紛紛猜測幕後凶手是誰,很不幸地,鬱自安是第一個被想起來的名字。
而且在場有人說劉四是死在楚興幫許安山手下的,據聞當時劉堂主也懷疑是楚興幫下的手,所以直接掏搶對準鬱自安,結果被許安山利落地割了喉嚨。
與此同時,楚興幫向警署報案說自家各個堂口遭襲,結果大家後麵一了解才知道當晚死了好幾百人,可這死的人裡沒有一個是楚興幫的人手,大多都是巨龍幫和其他小幫派的人,這兩件事在同一夜發生,大家不由得就產生了聯想,覺得肯定中間有關聯。
警署的人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就上鬱家調查,鬱自安跟對方說了昨晚在盧家赴宴的事情,闡明盧大虎的死跟他沒有關係,至於劉四對他動手,他的人反殺對方那是自衛,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撒謊。
“諸位可以去查查看,我也想知道凶手是誰,畢竟我的車子上也被放了炸藥,好在當晚車子啟動時有些故障,所以我們就沒開那輛車,現在想想,不隻是盧當家遭了危險,我也是人家下手的對象之一,不過我比盧當家幸運一點躲過了一劫。”
這倒是個新線索,警員們順著這條線往下查,結果卻查到是巨龍幫的人在鬱自安車上放了炸藥,再加上那晚突襲楚興幫堂口的人大多來自巨龍幫,鬱自安這受害人的身份算是落定了,不管彆人相不相信,明麵上反正沒有證據證明整件事跟他有關。
而在宋家,宋臨安的父親卻在兒子最近幾天的表現中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