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今天放月假,一大早就約了元寶他們去新安百貨買鞋,甜寶去上學了,家裡隻有沐顏一個人在,一般嘟嘟回家的日子,她都會刻意空出來兩天陪陪兒子。
鬱自安如今一年四季少有放假的機會,尤其是最近,上海湧進了大批日本人,明麵上還不好直接驅逐他們出去,隻能加派人手盯著。
嘟嘟前一段時間在軍校已經學會了開車,技術還不錯,鬱自安親自坐了兩回他的車後便答應家裡的車可以隨他開,今天出去他就是自己開的車。
在門口跟門房大爺打過招呼後,嘟嘟的車開進鬱宅,鬱楚昂的車緊隨其後並沒有被攔著。
車子在洋樓前麵的空地上停下來,嘟嘟拔了鑰匙關上車門,鬱楚昂已經下了車在打量四周的環境了,跟他上次來好像沒什麼變化。
不過還沒等嘟嘟走過來,一條金黃色的大狗率先咆哮著朝鬱楚昂撲了過來。
“蹦蹦!過來!”嘟嘟連忙喝止它。
蹦蹦奔跑的步伐慢了下來,停在路中間衝著鬱楚昂嚎叫兩聲,接著又回頭看看主人,嘟嘟又叫了兩聲,他怏怏地小步挪到嘟嘟身邊。
“乖孩子,這是家裡的客人,咱們不咬人啊。”
嘟嘟摸摸蹦蹦的背脊,安撫它幾下,繼而招呼旁邊的安保帶著狗子去草坪上玩球,他則帶著一臉閒適的鬱楚昂走進屋裡。
沐顏在廚房幫著廚娘做菜,嘟嘟喜歡吃她做的炸肉排,幾乎每回孩子放假回家,她都要親自下廚做幾道菜。
“媽,我回來了!”
嘟嘟進門把買的東西放到客廳的高幾上,衝著廚房喊了一句,現在正是該吃午飯的時候,餐廳的桌子上已經擺了六七道菜,一看就是剛出爐的,還冒著騰騰熱氣呢。
“來了!”
沐顏回了一聲,接著不過半分鐘,就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
“你會來還挺早,我以為你要跟元寶……”
沐顏話說到一半,本來還是一副高興的麵孔,直到她看到兒子身後那個人,臉色一下大變。
盤子被隨手放在桌上,沐顏兩步走過去,將嘟嘟拉到自己身後,對著這位不受歡迎的客人怒目而視。
“你來乾什麼?”
鬱楚昂清淡地笑了笑,直接在餐桌旁坐下,隨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筷子夾了菜吃,仿佛在自己家裡一樣悠閒。
“飯菜味道還不錯,就是稍微鹹了點兒。”
他不光開始吃飯,還點評了起來,嘟嘟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也不是他對外人沒有防備,而是鬱楚昂長了一張跟他爸七八分相似的臉,對著這張臉,他很難產生惡感,而且鬱楚昂又說跟他家有親戚關係,他也就沒多想。
更多的是他有自信不論什麼情況都能保護好自己母親,這些年的軍校不是白上的,而且鬱家的安保力量是一等一的,尋常人進來根本翻不出什麼水花,種種因素綜合在一起,他便直接把鬱楚昂帶回了家。
可現在看媽媽反應這麼大,他還從來沒見過她對任何人是這樣有些畏懼和厭惡的態度,嘟嘟立刻將媽媽拉到自己身後,自己對上鬱楚昂,質問道:“你剛剛騙我?”
鬱楚昂笑笑,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哪裡,我說的可沒有一句假話,不信你問問你媽媽,按輩分來算,你確實要叫我一聲叔爺爺的。”
嘟嘟搞不清楚中間的關係,便看向沐顏,沐顏這時已經反應過來了,她不能在孩子麵前把事情揭開來說,嘟嘟最好不要知道那些事情。
想到這裡,她強迫自己微笑一下,平複了一下心情,說道:“沒什麼,他確實是鬱家人,我們之間有些誤會而已,嘟嘟,你去打電話給爸爸,他是來找爸爸的。”
鬱楚昂不置可否,嘟嘟則半信半疑地去旁邊拿起話機撥號,沐顏則努力說服自己平心靜氣地吃飯,就當眼前的人是空氣一樣。
反正他也不可能在這守衛森嚴的宅子裡做出什麼來,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嘟嘟掛了電話後直接被沐顏叫過去吃飯,期間鬱楚昂還讓人給他添了碗飯,一點都沒有在彆人家做客的樣子。
三人間的氣氛有些奇怪,鬱楚昂時不時說一兩句話,沐顏就當沒聽見一樣,嘟嘟倒是應和兩聲。
鬱自安回來得很快,他進門第一件事便是在沐顏的後背拍了兩下略作安撫,接著便直接坐到她旁邊,對著鬱楚昂道:“來上海乾什麼?想通了?不折騰了?”
這幾年鬱楚昂的行蹤一直有人向他彙報,鬱自安知道這人當初聽了停一的話後並不死心,還努力四處走訪了三四年,可惜都沒什麼成效,眼下出現在上海,或許是終於放下了執念,若是這樣的話,倒真是一樁好事。
嘟嘟聽得雲裡霧裡的,不過能確定的是,這人確實跟自己爸媽認識。
鬱楚昂跟鬱自安說話時終於不再是剛才那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了,他坐直身子,傾著向前回答鬱自安道:“不錯,想通了,不折騰了,這不來上海來享享天倫之樂嘛。”
天倫之樂?什麼鬼?沐顏聽到這話時心裡那個彆扭勁兒啊,鬱楚昂該不會說的是他們一家子吧?
果然她猜的沒錯,鬱楚昂接著又道:“按輩分算,你是我的侄子,鬱熙聞是我的侄孫,你們都是我的晚輩,所以我來找自己的晚輩享受一下家人團圓的天倫之樂有什麼不行嗎?”
這話說得就有些不要臉了,沐顏從前跟他打交道不多,倒不清楚他是這樣一副性子。
鬱自安卻不想聽他這些惡心話,直接問道:“說重點,到底要乾什麼?”
鬱楚昂也痛快,直接就說了。
“我要在你家住,在藏區呆膩了,換換地方。”
“好處呢?”鬱自安問。
鬱楚昂狀似不可思議地問他:“你什麼意思啊,我到晚輩家裡暫住,你還問我要好處?至於這樣嗎?”
鬱自安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鬱楚昂跟他僵持幾秒,繼而不耐煩地連說了幾聲好,“好好好,服了你了,你說要什麼吧。”
“代我去一趟南京,國府邀請我去參加律法修訂會。”
鬱楚昂聽完用手指指他,說道:“你小子可真沒有尊老愛幼的德行,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可是很愛護家族晚輩的,不就是南京嘛,我幫你走一趟就是了。”
這趟南京之行說是應邀去參加律法修訂會,實則更像是一場鴻門宴,如今全國勢力最大的當屬國府,十幾個省區在國府轄下,剩下的勢力就比較零散了,鬱自安穩穩占據上海這個全國經濟中心,手下軍隊人數不少,雖不是國府的心頭大患,但也不能歸入自己人之列。
之前薑雲磊嘗試給上海政府發了幾封帶有命令性質的函件,想要試探鬱自安是否有歸順之意,可無一例外,全被鬱自安態度強硬地拒了回去。
除此之外,薑雲磊還試圖讓自己的特工組織在上海製造混亂,可大亂子沒搞出來,倒是折進去一批人手,還有鬱自安隱約為工黨提供庇護的事,也讓他百般不爽,種種因素綜合下來,他覺得鬱自安這邊是個刺頭,一個紮在他心底,時時讓他感到不舒服的刺頭。
加上興**校這些年已經隱隱聞名全國,軍校出來的畢業生遍布各地,就連他的軍隊裡都有不少興**校的畢業生,鬱自安作為校長,對這些人有著天然的威懾力,這也是讓他深感不安的一個理由。
所以這次的南京之行,大概率是鴻門宴了,鬱自安自己當然也可以去,但最近上海的日本人蠢蠢欲動,而據他所知,日本人在天津的長官前段時間才跟國府高官會晤過,很難說雙方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共識。
他擔心的是,自己一旦離開上海,這裡很可能會有人故意製造騷亂,正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鬱楚昂出現了,那他不把人物儘其用都說不過去,以鬱楚昂的能力,不說彆的,在南京順利脫身該是沒有一點問題。
“需要的人手我會幫你準備,這趟南京之行可能不是那麼安生,不過以你的本事,應該沒什麼好說的。”
鬱自安這樣說著,鬱楚昂笑了,“那我倒要謝謝你看得起我了。”
他們兩人一來一回的,倒給嘟嘟看懵圈了,從媽媽的反應裡,他覺得眼前這人該是跟他家有仇,可這會兒他爸跟這人一說一答的,他又覺得這人好像跟他們是站在一邊的,不然不會明知南京一行有危險,還真的準備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