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時青並沒有打算再養個崽子,可現在看見了,總不能不管。
小人魚看著也就五六歲大小,五官是精致好看,但從左側額頭橫亙到右下頜猙獰傷口生生破壞了這份美麗,更彆說脖頸處還有一道割裂傷,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喉管,他至今沒有發出過聲音,隻睜著一雙藍色眼眸,大顆大顆眼淚在眼眶聚集,卻沒有滾落,裡麵滿是驚恐無助。
“這麼重傷,也不知道遭遇了什麼。”阮時青歎了一口氣,靠近了小人魚,在他驚恐眼神裡,一遍遍用通用語重複:“彆害怕,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幫你。”
他聲音很輕,表情也是溫柔。
小人魚眼裡恐懼漸漸少了一點,嘴巴張開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破碎“啊啊”聲。
“你喉嚨受傷了,暫時彆說話。”阮時青又靠近一些,小心檢查他傷口,喉嚨傷口很深,看得出下手人是存了殺心,隻是小人魚生命力頑強超乎意料,竟然掙紮著活了下來。
“你需要看醫生,”阮時青對他解釋:“我得把你抱起來,可能會碰到你傷口,會有些疼。”
小人魚看著他,眼眶裡淚珠滾落下來。
阮時青用手指替他將眼淚擦掉:“彆怕,你不會死。”
他脫掉外套,將懷裡崽子交給熊圓圓抱著,自己則用外套將小人魚整個包裹起來。
觸及小人魚血肉模糊尾巴時,阮時青明顯感到他想要掙紮,卻又硬生生忍耐了下來,隻是身體不受控製微微顫抖著,可能是疼痛,也可能是害怕。
阮時青儘量放輕了動作將他抱起來。
很輕,像抱著一團棉花。
將小人魚抱穩,他對熊家兄弟道:“我們恐怕還得去趟內城醫院。”
“他這樣子,不能去醫院吧?”熊方方想周全些:“要是去了醫院,醫生肯定得上報,到時候我們恐怕會有麻煩。”
人魚族幼崽珍貴程度,可不輸九尾狐族幼崽。
這些古老種族繁衍不易,對於族中幼崽向來是嗬護備至,在成年之前輕易是不會放出來見人。現在偏遠B3024垃圾星上卻出現了一隻受過虐待重傷人魚幼崽,明顯不合常理。
要麼是被偷出來……要麼,就是和九尾狐族幼崽一樣,因為某種原因被族人遺棄。
熊方方隱約覺得,後者可能性會大。
畢竟沒有誰會冒著惹怒整個人魚族風險,就為了偷一隻珍貴幼崽出來虐待。
“那不能去醫院了,我們想辦法把醫生請到家裡來。”阮時青想明白了利害關係,果斷轉身往北邊走,準備回家。
熊圓圓戰戰兢兢抱著狗崽跟在後麵,後知後覺說:“我是不是惹禍了?”
熊方方瞪他一眼:“以後少亂撿東西。”撿了也要提前跟我說。
熊圓圓耳朵耷拉下來,沒精打采:“哦。”
容珩瞥他一眼:嘁,傻狗。
*
阮時青將小人魚帶回了家。
家裡還有之前給狗崽準備消毒劑和外用藥劑,但小人魚傷太重,創麵也大,他不敢胡亂處理,隻能將他放在臨時拚出來簡易小床上,然後又匆匆去內城,準備去請醫生。
這時候沒有交通工具劣勢就顯露出來了。
來回跑了兩趟,阮時青體力值清空,剛出門已經開始氣喘籲籲。
熊圓圓見狀立即站出來,想要將功補過:“我背你去!”
阮時青遲疑:“不用了吧。”他想了想那個畫麵,有點不太好。
熊圓圓卻很努力推銷自己:“我跑起來又穩又快!”他變回獸態,站起身體拍了拍胸口保證:“比飛梭車還要舒服!”
原來是變成熊背他。
阮時青甩開腦子裡鬼畜畫麵,這回沒有再拒絕。
熊圓圓俯下身體,讓他爬到背上坐好,之後就風一般跑了出去。
屋裡,熊方方留下來看家,容珩自然也留了下來。
他瞥了一眼坐在門口、背對屋內熊方方,踱著步子靠近小人魚。
眼看著他靠近,小人魚卻無法躲避也無法求助,隻能竭力睜大了眼睛和他對視,耳鰭張開到極致,神色戒備而驚恐。
容珩毫不客氣將包裹著小人魚外套扯開,眯著眼分辨了一下氣息,又去扒拉小人魚尾巴,似在尋找什麼。
怎麼會沒有……
容珩眼中閃過疑惑,愈發仔細查找起來。魚尾上沒有,他就在彆地方找,片刻之後,他看著小人魚耳後“047”,眼神幽深。
小人魚耳鰭收起又張開,似乎想要藏起這串數字,卻注定隻能徒勞無功。
容珩垂眸,看他竭力挪動身體,拚命想要遠離他,血肉模糊尾巴費勁卷起來,試圖支撐身體移動,卻又因為疼痛,顫抖著鬆懈攤平。
像刀俎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