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暗而生, 比黑更黑,汙濁殘穢, 皆儘祓禊。】
黑色的帳張開,在附近居民們錯以為剛剛的動靜是來自地震後,小心探頭出家門觀望時放了下來。
有天元大人專門提供的釘狀根基,放賬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術式,大部分咒術師都能掌握。隻不過介於會消耗咒力,一般都是由輔助監督負責在帳外施術,以及就是不同的帳有不同的功能,主要是看施術者降下的束縛是什麼樣的。
信太森放下手。
他降下的帳就是常用的障眼法,以及在看到五條悟宛如地爆天星的戰績後加了個咒力微小的普通人禁止進入的限製。
五條悟和夏油傑很早就名聲大噪,但這不放帳就動手的行為實在讓信太森不敢恭維,靠譜高年級學長表示幸好他趕來得及時。
至於九十九朝為什麼不放帳——大人不放帳那能叫疏忽嗎, 那叫計策!
畢竟九十九朝也沒想到五條悟直接給他開了一個天井。
現在他什麼都懶得想了。
黑色的帳將坑洞上打下來的日光遮擋之後, 黑暗中湧動的蝙蝠們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
就算夏油傑和五條悟自認見多識廣, 九十九朝還是一直在讓他們大開眼界。
降靈術裡大部分都是以自身為靈媒讓靈獸或者咒靈憑依施展其力量的術式,禪院家的式神術和夏油傑的咒靈操術比較高級,不可同一而論。
夏油傑召喚出咒靈放置少女,五條悟的目光在小林涼子的胸前的傷口轉了轉, 又看向麵前深深的黑暗,琢磨似地說了句:“省電模式嗎……”
夏油傑挑了一下眉, 疑問道:“省電?”
“附身總會比直接召喚要省電吧,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自顧自地拿出手機, “而且和大部分降靈術一樣,是同調啊,這家夥估計是見那個蟲子太惡心又想自己動手所以在這兩種想法裡取了個中間值……”
夏油傑看到他直接打開錄像模式把手機穩在半空:……
所以你就在毫無顧忌地拍下彆人的黑曆史嗎。
夏油傑吐槽歸吐槽, 聽到戰場上傳來令人發毛的笑聲後,朝五條悟豎起肯定的拇指。
男子高中生之間的友誼奇妙極了,一般都是靠著我惡心你一下你惡心我一下來促進的,損得很損得很。
反正一切儘在不言中。
仿佛從漫長的沉眠中蘇醒,滴落的血水融入了陰影之後,無數翅膀撲扇的聲音顯得更加躁動不安。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單方麵毆打,精螻蛄是後來才隨羽衣狐的大妖怪,在比蟲豸結成的更深的黑暗麵前,振起翅膀,毫無還手之力。
黑暗裡,陰影節節拔高如抽條的植株,成為少年自由漫步在半空中的踏腳。
鼻腔裡都是新鮮的血氣,九十九朝的心情十分愉快,紅到恐怖的眼睛裡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五條悟還是說對了,這是同調。
簡單解釋,就是吸血姬的思維和他的思維混雜在了一起,妖異的混亂和瘋狂在他被黑暗包圍的時候就衝入了他的大腦,把他理智化的一麵衝得支離破碎。
妖怪嘛,作風肯定比較狂放。
陰陽師對自己的式神從來都有著最大的信任,必要時都可以獻出身心。
所以現在的情況不是什麼大問題。九十九朝無所謂地認為著,害蟲就是要妖怪來收拾。
憤怒和善惡在一瞬間都變成了虛無的東西——為什麼要想那麼多,此刻九十九朝的大腦裡不再有七拐八彎的思考。
他踩著黑暗,向前邁步,雙目猩紅,臉上洋溢著喜悅又充滿狂氣的微笑。
他連咒具扇都沒有抽出來,直接揮動手臂,皮膚上的血珠飛離,一下就化作一隻隻暗影凝結,翅膀滴血的蝙蝠。
“不要讓我無聊啊害蟲,你的禱告——”
少年大笑著揮下手:“還在繼續嗎!”
精螻蛄巨大的蟲型身軀被血漿一般的黑暗重重地砸到牆上,彎曲的腹部像是破裂的水袋,數米長的翅膀支離破碎,就像是被踩了半隻腳的蟲子。
暗影形成的蝙蝠群撲過去,把他惡心的軀體遮擋起來,甚至不屑於蠶食。
一擊得手,黑暗像是油彩一樣再度把表情歡快的少年包裹。
“啊……啊……”
精螻蛄的武器是一把長長的十字架,他用十字撐起自己的身體,全身妖力暴漲,身邊的蟲群如海浪在巨型的隧道裡盤桓而起,想要抓住那一團黑暗。
蟲子細碎的鳴叫堆積在一起,就像是最密集的噩夢。
可一陣咯咯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了出來,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這本來就是實力懸殊的戰鬥,精螻蛄還能得以反擊,隻是另一隻妖怪喜歡玩弄獵物的本性。
有來有往,才有碾碎的價值。
黑暗裡,蝙蝠無處不在。
蝠群肆意飛舞,穿透妖怪措不及防反應的身軀。
鮮血四處飛濺,旁觀的三人有時候都覺得背後一涼,帶著笑意的眼睛在他們肩頭後睜開,紅色的瞳孔晃蕩著,輕佻地俯視了他們一下,又轉而淹沒在黑暗裡,帶著無邊的血氣。
鮮血和黑暗塗抹,整個下水道仿佛變成一個恐怖片中才有的虐殺現場。
三人:……
“真是厲害啊……從各方麵意義上。”
吃瓜群眾一號五條悟回過頭,忍不住發表評論,他突然問夏油傑,“這個蟲子應該也和那個結界有關係吧……”
吃瓜群眾二號夏油傑從啞然的狀態裡恢複過來,理智地表示:“你覺得他能活下來接受審訊嗎?”
巨型的隧道仿佛下起了血雨,精螻蛄被黑暗以和小林涼子一樣的方式吊起來,嘴裡不斷冒出呻‖吟:“羽衣狐大人——!”
很快他就被黑暗堵住嘴巴,砸在牆上,被折騰得基本離死不遠。
五條悟:“……”
夏油傑說的完全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