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扭頭看過去,就看韓青鬆陪著林嵐和董槐花過來。
韓青鬆雖然沒說話,但是麵沉如水,站在林嵐身邊,那氣勢強的讓人下意識就退開讓路。
他們身後跟著羅海成、張黑驢幾個人,另外就是一身狼狽的陳知青。
這一路上他可吃足了苦頭,那個黑驢蛋綁著他的手,讓他在自行車後麵跑,不但吃一嘴土,跑不動的時候就直接摔倒,臉都擦破了,疼得要命。
林嵐用力拍了拍陳知青的肩膀,大聲道:“陳知青請假是回家跟爸媽彙報,回來就和秀雲結婚的,你們不了解情況就在這裡亂打亂抓,已經擾亂了社會治安。我們要報警!”
董槐花用力點點頭,“對,公安同誌,我們要報案,他們沒有證據就說秀雲丫頭亂搞男女關係,汙蔑婦女同誌的清白。”
她倆這麼一說,同情劉家的也開始附和,“是的是的,這些人太過分了,衝進人家家就打打殺殺的,跟土匪似的。”
“彆是公報私仇!抓起來一起調查!”
韓永路臉色都變了,趕緊擺著手說:“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啊,誤會,都是誤會!”
韓青鬆雖然一直沒說話,但是他往那裡一站,強大的氣場全開,就足夠心虛者打哆嗦的。
韓青峰還想跟他較量,怒目而視,可韓青鬆的視線根本就沒在他臉上多做哪怕一秒鐘的停留。
韓永路已經回過神來,跑到陳知青跟前陰狠地瞪著他,“你舉報的時候怎麼說的?”
陳知青現在哪裡還敢說什麼。
當時他已經上了火車,結果在開車的前一分鐘韓青鬆找到他,跳上火車,一腳就給他踹下來。
他被韓青鬆那強大的氣場壓迫著,當場就尿了褲子好。
之後韓青鬆什麼也沒說,直接帶著他和其他人會合往家趕。
他們趕得很急,連信息都是路上溝通的,似乎一秒鐘都不想浪費。
不過他聽得清楚,那個黑驢蛋在說“抓回去乾嘛啊,直接槍斃得了”。
那個叫羅海成的說“不行,得回村解決麻煩,要是他配合就沒事,要是不配合就先騸了他,然後再給他扣一頂流氓罪槍斃他!”
他就認定秀雲已經把他供出來,畢竟他為了借錢找韓永路舉報,秀雲如果知道肯定會恨極他,不可能不舉報他。
但是劉家還要名聲,他們肯定會想辦法遮掩這事兒,看韓青鬆來抓自己也知道,如果已經暴露,他們就不必找自己。
他篤定他們頂多打他一頓,絕對不會打死他,更不會判刑,肯定是想讓他回去結婚的。
這樣想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穩了許多。
尤其快到村的時候,韓青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
他本就是個聰明人,知道一切都暴露,沒什麼好掙紮的,估計他要是敢說自己什麼也沒做都是劉秀雲汙蔑他,韓青鬆能當場一槍崩了他。
看那架勢,他怕得要死。
他自己就主動說什麼“韓、韓局長,您、您有所不知,我、我不是要逃走。我、我是想回家稟告爸媽,回來就、就跟秀雲結婚的。我、我真的不是要跑路。您、相信、相信我。”
韓青鬆冷冷道:“你算什麼東西要我相信?”
在陳知青看來,韓青鬆就是個凶神惡煞,渾身都散發著不爽就要打人的氣息,自然是屁也不敢放,乖乖地跟過來。
這會兒聽見林嵐說他和秀雲要結婚,他就當做救命稻草抱住。
見韓永路質疑他,他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副隊長,你、你誤會,我沒舉報,我就是……想借錢回家,回來就、就和秀雲……結婚的。”
韓永路眼角都要裂開了,一把揪住陳知青的領子,怒道:“你他娘的彆跟我打馬虎眼!”
韓永芳冷哼一聲,“這是要乾嘛?逼著人家害人?”
韓永路氣得抖出那封舉報信,甩給陳知青,“你自己說。”
陳知青低著頭,抖啊抖,傻子也知道聽韓青鬆的啊。
他喏喏道:“我、我騙你的。”
“你娘的!”韓永路上前就拳打腳踢。
周圍人都看著,也沒人上去拉。
陳知青開始還哀嚎著求救命啊救命啊,結果發現沒人搭理他,他隻能抱頭鼠竄,把自己抱成一個蝦子護著頭和肚子。
韓永路打了一頓。
韓永芳咳嗽一聲,“差不多就行了啊。”
韓永路弄了個沒臉,知道是韓永芳包庇劉貴發呢,隻得恨恨地帶著人走了。
林嵐瞅著趙桂香姐妹倆在呢,立刻道:“哎呀,倆尿罐兒呢,怪不得我說這麼騷臭呢!”
趙桂香姐妹立刻氣得炸毛,恨不得上來撓花林嵐的臉,隻是那麼多人虎視眈眈的,尤其韓青鬆眼神一掃,跟要吃人似的。
她倆嚇得趕緊互相攙扶著走了。
走遠一點趙桂香疼得直哭,“他們怎麼這麼霸道啊,簡直就是欺壓百姓,去告他們!”
韓青峰氣道:“告個屁啊,三年時期要不是他,全村得餓死一多半。”
告也沒用。
這隻是村裡個人糾紛,支書處理矛盾,沒毛病。
雖然手段粗暴點,但是也沒打死人,上頭也不會管的,頂多讓他以後溫和點。
可如果劉秀雲真跳河了,他們也脫不了乾係。
趙桂香捂著屁股兀自罵著。
韓青峰罵道:“誰讓你們去搗亂的!”
那會兒來抓人隻是想當眾批D給劉貴發難看,這會兒他們這樣來打砸的,卻犯了韓永芳的忌諱。
韓永芳最恨一群人衝進彆人家打砸搶燒,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就是這麼恨,在村裡絕對不允許。
這下好,他們找到陳知青,反而擺了自己人一道。
趙桂香就不敢說話了。
那邊韓永芳掃了一眼,跟大隊長道:“都狗屁膏藥似的貼這裡乾什麼?不用上工的?”
大隊長對他那是言聽計從的,立刻就吆喝著趕緊去上工,“再這麼懶,都餓殺了。”
閒雜人等就一哄而散,上工的上工,忙彆的忙彆的。
因為韓青鬆等人及時把陳知青給抓回來,陳知青承認和秀雲的婚事,而韓永芳又夠強硬,這件事就被壓下去。
雖然趙桂香等人還不服氣,背後裡風言風語,卻也沒人敢再到劉家來當麵說的。
又過了兩天,劉家請了韓永芳、大隊長以及林嵐、韓青鬆、董槐花過去,說是想請他們當個見證。
林嵐估計是說婚事,鬨了這麼一出,也不用再舉行婚禮,直接大隊開介紹信,公社扯證就可以。
就算村裡人還捕風捉影,但是人家是合法夫妻,也沒人敢再說什麼。
她還是忍不住跟韓青鬆吐槽:“真是便宜這個渣男了,做了這樣的事兒,不承擔責任,居然還出賣秀雲自己跑路。”
真是該打斷他的腿!
話雖然這樣說,她也知道,劉家肯定會讓秀雲嫁給他,全了這個名聲,不至於讓人有機會說三道四。
韓青鬆握住她的手,沒說什麼。
他們到了老劉家,已經坐了一堂屋的人,看到他們過來,秀雲娘熱情得趕緊請他們去支書和大隊長旁邊坐。
林嵐讓韓青鬆過去,她就和董槐花一起。
陳知青站在那裡,耷拉著腦袋,憔悴得好像蹲了十天小黑屋才出來似的,臉色都青白的。
其實劉貴發還真沒打他,畢竟閨女還要嫁給他。
隻是他自己做了虧心事,又聽說秀雲要跳河便心驚肉跳寢食難安的,自然就會這樣。
他當時真的是嚇壞了,生怕被人知道給他抓起來,所以就發電報求家裡幫忙,家裡發了電報來,他還得借錢買票。但是誰也沒那麼多錢借給他,火車票又貴,他是真的沒辦法才去找韓永路的,把秀雲去醫院看病的消息賣了五塊錢給韓永路。
他尋思秀雲她爹是治保主任,而且劉秀雲人緣好,大家對她也會格外寬容些,韓永路知道也就是鬨騰一下,不會怎麼的。
劉貴發把他領回去的時候,一進屋他撲通就跪下,求秀雲原諒求饒命。
生怕秀雲一絕情把他送去公安局,萬一抓典型把他當負心漢給槍斃了,他嚇得褲子又尿一回。
“主任,我真的是想家去想辦法的,不是要拋下秀雲不管……”他還想狡辯。
結果劉貴發既沒有打他,也沒有追究他為什麼要跑,更沒有逼著他乾嘛,隻是說:“既然早就訂了親,那以後就好好過日子。”
韓永芳:“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不管彆人怎麼看,現在你們去扯證結婚就是夫妻。以後誰也說不出什麼好不聽的,好好過日子,堵住那些人的嘴。”
大隊長卻把鞭子一甩,“啪”的一聲脆響,“陳知青你可好自為之,今日結婚,你就要落戶山咀村,再也不能回城裡。你就留下踏實過日子,要是還敢欺負秀雲,俺們山咀村的老少爺們可饒不了你。”
然後大家都說兩句,秀雲娘讓小兩口給大家鞠躬。
陳知青被逼無奈,心裡一片絕望冰涼,想著城市再也回不去了,一輩子要留在這個貧窮落後的小村落。
他突然就有些崩潰,看著原本單純善良,美麗可愛的劉秀雲,也麵目可恨起來。
她為什麼要做得這樣絕情?明明他已經走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忍下去,他都保證過的,以後他肯定會來接她和孩子。
她為什麼不能忍忍?
難道把自己留在這裡,就一定好?
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再也沒有回城的希望了。
他心裡厭煩透頂,竟然不想去牽秀雲的手。
大家看著他,尤其是韓青鬆目光冷沉,鋒利如有實質,讓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陳知青隻得忍著絕望去牽劉秀雲的手,強顏歡笑比哭還難看,“秀雲,你看、大家都祝福咱們呢,以後好好過日子,你就知足。”
突然劉秀雲甩開他的手,“啪”的一聲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陳知青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你打我?”
他怎麼也想不到劉秀雲這樣柔弱害羞的女孩子,竟然會打他。
劉秀雲冷若冰霜,聲音也冷冷的如堅冰碎玉,強硬地刺人耳朵和心靈,“結婚?做你的美夢。你這種人渣流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糟蹋我自己?”
秀雲娘急道:“秀雲啊,你這是乾啥呢?陳知青已經同意結婚了。”
劉秀雲給自己爹娘跪下,流淚道:“爹、娘,我錯了,以前都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的養育之恩,我給你們丟人。給家裡人丟人。哥哥嫂子們,都是我不好,你們打我罵我,我都沒有怨言。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給你們丟人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在場的人驚了。
林嵐卻露出欣慰的神色,就是啊,這個渣男,要是還嫁給他,那得多便宜他啊!她一高興就忍不住笑起來,還握著兩個拳頭在胸前碰了碰。
韓青鬆立刻向她看過來,她拳頭立刻變成小貓爪朝他招了招。
韓青鬆:……
董槐花也有些喃喃的,“這、這不結婚,那怎麼弄?”
秀雲娘:“秀雲呐,你這是說什麼話?不嫁給他,你肚子裡的……”
“娘,我想好了,”秀雲麵色慘白卻目光堅定無比,“我以前太蠢了,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俺嬸子的話。俺嬸子說得對,這樣的人渣,我為什麼要嫁給他?我被他坑了,已經夠倒黴的,怎麼還能再輕賤自己?我不會嫁給他的,現在看他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陳知青麵色驚恐地瞪著她,“秀雲、你、你怎麼這樣惡毒?”
劉秀雲冷哼了一聲:“我惡毒嗎?你對我做的是,惡毒百倍。我這輩子,寧願不嫁人,寧願跳河死了,也不會嫁給你這個人渣!”
陳知青渾身發冷,全身力氣被抽乾一樣萎靡當場。
秀雲娘又開始著急,閨女不嫁給陳知青,那以後也沒人敢娶她,這可怎麼是好?
她又向林嵐遞過去求救的眼神。
林嵐道:“我支持秀雲。再說這事兒也沒鬨大,對外隻是婚事沒談攏而已。秀雲才十六七歲,年紀還小,現在社會發展這麼快,過兩年也就沒人說什麼。該嫁人還是如何,都沒關係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劉貴發聽了這話,點點頭,“中,我閨女,不嫁人我養一輩子。”
那邊劉家二嫂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這種場合,都是重量級人物,她一聲也不敢吭。
不說韓青鬆那刀子一樣的眼神,就是韓永芳的鞭子,她也怕得很。
見家裡人同意,劉秀雲這才起來,指著陳知青大聲道:“局長叔,我要報案,他勾引我、強迫我,我、我並不是情願的!”
“秀雲啊,你可不能這麼絕情啊!”陳知青突然崩潰了,跪著爬向她要抱住她的腿,涕淚橫流。
劉秀雲嫌惡地躲開,“當初你引誘我,我根本不想搭理你,你幾次三番地堵著我。你還強行抱住我,還說什麼要是不從了你就喊人,讓人看看我被你抱了摸了,大家肯定就信你和我已經好了。我、”她頓了頓,咬了咬牙道:“我自己蠢,居然就上了你的當。”
那時候她要是告訴爹娘,說不定就不會有後來的事兒。
結果後來她被他引誘著,慢慢地反而真喜歡上他,傻不拉幾地為他付出,隱瞞。
陳知青絕望地盯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一樣,不明白那個單純軟弱的姑娘,怎麼突然就變了一副嘴臉,像一個夜叉一樣要取人性命。
“不、不能,你不能。你是自願的,你是自願的……”
他突然就崩潰了,又開始求韓青鬆求韓永芳,“求你們相信我啊,是秀雲她自願的,她主動接近我的,我、我一開始根本看不上她,是她給我做鞋子……不結婚你們也不能抓我,不能抓我……是她始亂終棄不結婚的,是她……”
他害怕村裡乾部都偏心劉秀雲,他怕自己被她坑了,口不擇言地開始推卸責任扭曲事實起來,自己語無倫次地嘟囔著。
他有一種被人推入深淵,爬也爬不起來的恐懼,被那種恐懼攫住了,再也見不到光明。
他自認不是個囂張蠻橫的人,相反,是個溫和,愛笑,樂觀,幽默的性格,隻是耐不住寂寞,喜歡占婦女便宜,喜歡和人家勾搭搭四。
就算這樣,難道他就錯了?就應該被這樣對待?他隻覺得老天爺不公平。
越想越絕望,就忍不住開始嗚嗚地哭,哭自己悲慘的命運。
韓青鬆站起來,雖然之前一直沒說話,可他氣場籠罩全場,“秀雲,你決定了?”
劉秀雲堅定道:“叔,我決定了。”
韓青鬆點點頭,“青雲,你負責押送,交給羅海成。”
外頭探頭探腦的韓青雲早憋不住,一個箭步竄進來,踢了踢地上的陳知青:“走。”
陳知青一動不動,再一次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