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心理因素下,她和他說了太多本不該涉及現實的東西。
可是問題在於,她知道那些不該涉及現實,否則就是自找麻煩自討苦吃,但是大庭葉藏呢?他知道嗎?
就算他知道,他控製得了自己那顆敏感而纖細的心,不去聯想不去深思,不被一波又一波文人筆下描繪的人世的苦難與折磨給淹沒嗎?
小野寺螢在注意到這一點後很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明明清楚大庭葉藏是個不會拒絕彆人的人,為什麼她還是會粗心大意、理所當然地將對方的“不拒絕”兀自認為是“同意”呢?
是她得寸進尺了。
小野寺螢因此對大庭葉藏抱有內疚之情,也為此,她願意壓下自身的情緒,在看穿大庭葉藏在試探她後不立刻惱怒地衝過去質問,而是自己消化完這些負麵情緒,然後冷靜地思考大庭葉藏的動機,以及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主動停止。
不過小野寺螢的換位思考失敗了,如果她在一個人承諾了她承諾過的事後,開始一步又一步地試探對方的底線,承諾的真假的話,那麼隻能證明她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那個人。但是,她對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人是不會浪費時間和對方周旋的,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試探。
因為做不到設身處地地思考,無法共情,所以小野寺螢也不明白大庭葉藏試探
她的目的是什麼。
是想確認她是否說到做到嗎?
大庭葉藏在麵對她的時候也依舊如此卑微嗎?
小野寺螢根本不願意往這個方向去想,因為一旦這個可能性是真的,那麼就代表,她在大庭葉藏身上做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徒勞,她根本沒有起到任何積極作用,迄今為止她的“收獲”都不過是自我欺騙下的自我滿足。
——這樣的可能性太讓人沮喪了,小野寺螢實在沒有直麵的勇氣。
而且……在她內心深處,她也是不願意這麼去想大庭葉藏的。
“阿螢,下周櫻木町有煙火祭……你有興趣去玩嗎?”
櫻木町啊……坐車的話隻要一個小時就能到。
但是祭典要到晚上,如果不提前回來的話,等祭典結束肯定很晚了。
聽了山下椿那麼多閒話,就算小野寺螢再坦蕩,也知道如果自己單獨和大庭葉藏去祭典遊玩的話會引發怎樣的輿論。
少女麵上的遲疑沒有遮掩,少年看在眼裡,眼中的期待逐漸消逝,慢慢地浮出一種僵硬的死板的自嘲。
他臉上的笑也成了自嘲。自我解嘲的笑法,看上去無害而溫和,宛如羔羊,像羔羊般軟綿,也像羔羊般純白。
大庭葉藏垂下眼睫,單薄的眼皮微微半闔。
他什麼都沒說,但那樣子比說了還厲害。
小野寺螢中斷了思考,頓時道:“祭典啊,挺好啊,我還沒去過櫻木町的祭典呢。不過一個人去的話我有點害怕哎,阿葉你有空嗎?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湊湊熱鬨怎麼樣?”
小野寺螢說完,自認自己已經做到了滿分,不光答應了他,還顧及他的心情主動開口說是自己想去,請他陪自己去。
雖然開口時未經考慮,但是說出來了之後,她也不後悔,反而生出了期待之情。
她自認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愛斯梅拉達都不會對卡西莫多這麼好,無論如何,大庭葉藏總該收起那副讓她揪心的姿態,開心起來了。
然而現實是,俊美而纖瘦的少年簡簡單單地應下,低垂的眉眼間籠罩著脆弱又悲傷的神情。
仿佛……她答應比她拒絕更讓他感到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