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到第64頁是我收集的數據和患者的聯係方式,從結論中我們可以明顯得出這個結論:在被摘除了一部分額葉後,被宣布病愈的患者已經再也無法獲得一個健康的人所擁有的正常的精神世界了。「額葉摘除手術」非但沒有使患者痊愈,恰恰相反,它使那些患者永遠喪失了被治愈的機會。再優秀的醫生也沒辦法治療一個斷手病人的腱鞘炎。”
提問者:“那麼霍內克女士是認為比起切除病兆,用藥物和談話治療的方式讓病兆緩慢消失才是正確的治療方式?您是否考慮過在我們國家,有許多患者正受著精神折磨,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既沒有時間,也沒有金錢來接受您口中的正確的治療方式。”
羅莎琳·霍內克:“怎麼讓沒錢看病的人得到治療,那是政府的事;怎麼最大限度地壓縮治療時間和治療效率,那是醫生的事。我提出這個問題,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同時也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很遺憾,我還在研究中,而且隻有我一個人研究是不夠的。沒錯,我沒有辦法,目前看來沒人有解決辦法,但是這並不代表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不代表可以規避這個問題的方式就是正確的。”
提問者:“瑞士那邊有回複您的疑問嗎?”
羅莎琳·霍內克:“……好消息是,他們願意承認我提出的那些問題確實存在,並且明確表示了會再次進行術後追蹤……”
提問者:“華盛頓的瑪格麗特·巴克夫人,您在紐約醫學專科學院的介紹會中提到的被您用談話治療法和一些鎮靜劑治愈的具有暴力傾向的患者,她現在依舊沒有複發的跡象嗎?”
羅莎琳·霍內克:“是的,我可以毫不遲疑地說,她已經完全痊愈了。事實上,這也是我想要強調的,對於我們目前已知的情況不嚴重的精神疾病,基本都能靠專業的談話治療和患者的配合回複康健,我認為這應該是心理學的範疇,和生物範疇有關,但不能粗暴地歸類到生物範疇內。我認為我們是時候降低對‘瘋癲’的恐懼了。這隻是一種病,甚至都不是一種絕症,無論是醫生還是患者都該抱有平常心,這才是治療它最好的方式。”
提問者:“心理學?喔,霍內克女士的意思是,「額葉摘除術」不僅沒有起到治療的效果,甚至和病症毫不相關?”
羅莎琳·霍內克:“不,人類心理精神和神經係統方麵的問題確實和我們的大腦有關,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否定的僅僅是這種治療方式的正確性而已,我希望做決定的患者家屬能夠明白他們應該為患者選擇更無害、更正確的治療方式,而不是將他們暴躁、抑鬱的親人送到手術台上,讓他們失去感到快樂的權力。”
提問者:“……事實上無論在任何階段,你都是第一個獲得利益的人,甚至在24歲這個過分年輕的年齡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研究,有很多人懷疑你是如何走到今天的,請問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羅莎琳·霍內克:“因為我又聰明又努力。下一個。”
……
這場會講持續了三個半小時的時間,專業的不專業的,純粹的不純粹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都被拋給在台上,穿著白大褂,打扮優雅得體,重點是很漂亮……太漂亮了的羅莎琳·霍內克博士。
羅莎琳早知道今天自己會聽到很多讓她不高興的話,但是既然已經有覺悟,那麼她也做好了準備。
氣勢不夠演技來湊,麵癱臉和緩慢的語速是她用來偽裝自己很自信很淡定的招數。
倒不是說羅莎琳對自己表述的一切沒有自信,隻是她第一次公開麵對這種注定尖銳的詰問。她知道,一旦自己表現得有絲毫心虛膽怯,那麼無論用再多的情真意切都沒辦法彌補回來。
文化源流的不同讓她這次麵對的人不是能被“內斂”/“謙虛”/“示弱”給打動的人,那些患者家屬或者患者本身也會更傾向於表現得更堅定有力的人的觀點,所以為了讓更多人相信自己,她必須要把自己偽裝成那樣。
事實上她也成功了,一些受邀參加的患者家屬也確實表現出了對“額葉摘除手術”抱有質疑的態度。
說到底還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撐,否則她也不用在這方麵花心思。
羅莎琳相信最晚不過五年,五年後,擁有大量真實案例和實驗數據的她哪怕一個字不說都能讓大家對這門手術徹底失望。
當初決定學醫,避免有朝一日自己遇到缺醫少藥的情況時束手無策的羅莎琳也沒想到,自己陰差陽錯地就成為了20世紀最具有權威性的心理谘詢專家……
一個位高權重的心理學會會長辛辛苦苦地撿起畢業後扔到腦後的知識,像個學徒一樣學習外科醫療技術,在當時也是一個醫學界的熱點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