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和郭芙又在崖底待了幾天,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他們兩個說實話,也沒什麼好做的,每天就吃飯聊天,整體的狀態呢,也不像是在“談戀愛”。
但是兩人都對這一新階段的關係很滿意。
滿意的原因也一樣——
他們在交流談心的過程中感到很自在、很舒服。
並不是說他們心有靈犀或者“世另我”,相反,他們之間的差異甚至比“傻小子”郭靖和“小妖女”黃蓉之間的差異還大。
這其實很好理解,至少從表麵上來說,一個笨蛋和一個聰明人之間的差異在很多時候甚至沒有兩個聰明人之間的差異大,也沒有其嚴重——當然,郭靖並不是真的笨蛋,而涉及到心靈層麵,郭靖和黃蓉在本心上是有很多一致之處的,而且他們不同的地方也多是互補——如此一來,這二人在兩性的吸引力下自然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了。
但是楊過和郭芙之間的不同就複雜麻煩得多了。
從上帝視角看,楊過是一個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因為家世因素和成長經曆而時常顯得“極端”、“偏執”、“自卑反彈出的自負”。
他的驕傲本來是很有底氣的。他現在還不到二十歲就能達到現在的武功層次,足夠他看不起江湖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呢,他顯然也有自信在未來和他們平起平坐。在一個武俠之風占據主流的世界裡,他有如此的天賦才能,他不驕傲誰驕傲?
但是,正如奧地利個體心理學的創始人阿德勒的一句名言:“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楊過不幸的幼年環境注定了他需要耗費一生的時間來治愈自己,這樣一來,被後半句話定義的他在麵對被前半句定義的郭芙時,當然一照麵就氣短三分。不管自己武功多高頭腦多聰明人緣多好,在除了家世外沒有任何突出優勢的郭芙麵前,他始終當自己是個被郭芙看不起的人。
他始終覺得郭芙看不起自己,因為他從心底裡看不起在郭芙麵前的自己。
他在對待有關郭芙的事上的憤怒和不甘絕大多數都是對自己以及自身命運的憤怒和不甘的映射。
所以拋開情愛因素,他在麵對郭芙的時候總是在過分敏感易怒和反常寬容大量之間來回切換的理由也很簡單:他想當一個能被郭芙看得起的人。
他想成為一個讓自己在郭芙麵前不自卑的人。
這一隱秘的,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的願望在之前一直沒有實現的可能……不過平心而論,他那種硬要裝得落魄然後試探人家是不是真當他落魄、輕視他的做法本來就是錯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過在絕情穀底,這一情況不知不覺間就消失了。
而郭芙麼,注意她的行為,從她之前情不自禁吐露的一番話中就能看出來,她就是在自身和外界的壓力下,或許無意或許有心地積極展開了自救——從這裡也能看出來,能被童年治愈的人從心態和精氣神上就和被童年傷害的人不一樣:不能說貫穿始終,但時不時的,楊過思想中就會冒出“避世”和“自毀”的想法,而這對郭芙來說是無法理解的,至少是不被認同的。
若按照郭芙的想法,就個人的命運而言,哪個世界都沒有比她更悲慘的人了,她甚至連心魔都生出來了(雖然說換了個世界就沒了那種負麵buff吧,但是認知還在啊)。她甚至都不用誇張地說自己陷入了絕望,因為絕望本就是她被拋到的這條永無止境的道路的一個中途,絕望之後是什麼才是她連想象都不敢想象的。
但是她真地絕望了嗎?
並沒有。
這一生一世,怎麼在南宋末年攪和宋蒙之戰,最少也要在父母在世時保住襄陽——她一個整天風花雪月的文人要麵對這種叫人頭皮發麻的困境,她也沒真地就抹了脖子逃到下個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