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清清淨靜,無人應聲。自小九離開後,其他人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四討了個沒趣,朝二十說:“這女的上花苑好幾回了,拿小九爹娘性命要挾,才逼得小九離開。你彆被抓到把柄。”
二十笑笑,表達謝意。
如果蘇燕箐可以助她離開,那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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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燕箐上掩日樓的事,傳到慕錦的耳中,是三天後。
他前些天去了鎮南城,這日剛回來。
踏進崩山居,見到木橋邊的幾株半枝蓮,他想起自己娶了個妻子。他向寸奔詢問蘇燕箐近日起居。
寸奔無言。他一直跟在慕錦身邊,去的也是鎮南城,哪裡知道府內夫人的行蹤。
寸奔招來了馬總管。
馬總管如實敘述。
慕錦笑問:“夫人去了掩日樓?”
“是的。”馬總管見到自家主子的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二公子這樣笑,煞是好看。這樣笑,也是危險。
慕錦再問:“那排名二十的,可有缺手斷腿?”
“回二公子,沒有。”馬總管吃不準,二公子是盼著二十缺手還是斷腿,又或者兩者都想。
“沒有丟一隻耳朵,少一顆眼珠嗎?”
馬總管遲疑了下,回答:“二十姑娘安然無恙。”
“嗯,來來去去就是死不成。”
“……”馬總管聽出來了,二公子這是惋惜。
“趕走了我的美貌小妾,卻給我留下個醜的。”慕錦輕輕撥動茶蓋,“這妻子是娶錯了。”
馬總管大氣不敢喘。那些女人們的是是非非,他靜觀其變,這是二公子原來吩咐過的。眼下二公子的語氣,聽著是質疑蘇燕箐,卻又像在拷問他。額頭有一滴汗,正沿著馬總管的鬢角滑下。
慕錦喝了一口茶,“馬總管,你先下去吧。”
“是。”汗珠滴落在地,馬總管如釋重負。
慕錦放下了茶杯,想了一陣,“寸奔,我成親有幾天了?”
“二十二天。”這也是二公子不近女色的時長。
“我上花苑。”慕錦放下蓋碗茶,忽然問:“你呢?”
寸奔微微一滯,“我回房休息。”
“浮絨香新一年的花魁賽又到了。”慕錦起身走向門外。經過寸奔身邊,他瞥過去輕飄飄的一眼,“你出去喝幾杯花酒吧。”
寸奔沒有應聲。
“說起浮絨香,十五就是在那贖回來的。”慕錦走了出去:“今天就選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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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這時不在花苑。
聽聞蘇燕箐去過掩日樓,十五這兩日都纏著二十。
十五道:“二十,你要多加小心。蘇燕箐有家底,和二公子門當戶對,心眼尤其多。我吃過好多苦頭了,銀杏丫鬟和肖嬤嬤,扇人巴掌不帶手軟的。”
二十點點頭。門當戶對嘛,就是一個狠,一個毒。
十五又道:“你嗓子壞了,要真的被她陷害,伸冤的話也說不出口。”
二十拉起十五的手,安撫地拍了拍。
看著靜默無聲的二十,十五眉目變得柔和,“好久沒聽你唱歌謠了。”
十五年紀小,有時情緒上來,忍不住發脾氣。氣衝衝地跑遠了,沒多久,又會回來撒嬌。這性子,像極了二十家任性的老幺。
二十遙望西埠關的方向。她離家八年了。當年爹爹讓她去大戶人家做苦力,說能給家裡換幾頓好的吃。家裡太窮了,她是長姐,應當扛起大任。初初的兩三年,爹爹時常過來,她將積攢的工錢給了家裡。後來,她被賣了好幾家,輾轉到京城,失去了和家裡的聯係。
忽然,有一道錦衣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她眨眨眼,斂下了目光。
一聲嬌嗔響了起來:“二公子。”是十四。
十五聽見了,放開二十的手,走了出去。“二公子。”她嗲嗲的,笑靨如花,熱情地迎向慕錦。
院子熱鬨了,連長伴青燈的十一都走了出來。
二十隻好站在女人堆裡,位於最不起眼的邊上。
慕錦的眼睛,倏地轉了過來。
十一拉了下二十。
二十的思緒仍停留在家鄉的回憶裡,她疑惑看著十一。
十一雙手疊於腰間,食指輕輕向慕錦方向指了指。
二十意會過來,立即低下了眉。
慕錦沒再看二十,摟上十五的腰。他眼觀烈日:“天氣好,請個戲班子過來吧。”
他一句話,忙壞了下邊一群人。
馬總管匆匆安排了戲班子過來。
涼亭裡,慕錦坐在正中。
一群女的或站、或坐。
大熱天的,聽什麼戲。二十倚在柱邊,和他的距離隔遠遠的。
出了府,她要回西埠關尋找爹娘,缺的是盤纏。夏日將至,繡巾賣得不錯。可是劉大娘說,攤販要提高抽成。這樣的話,二十賺得更少了。
二十又被十一拉了下,她瞬間抬眼望向慕錦。
他不知何時盯住了她:“叫你幾聲了,聽不見?耳朵沒用的話,割掉算了。”
有幾人發出了驚惶的喘氣聲。
二十沉默地跪下。
“過來。”慕錦懶懶地躺在十五的懷裡。
二十爬了起來,緩緩上前,站在離他一尺的位置,再跪下。
他看著她:“十五說,你唱的西埠關小調比戲班子的還好聽,哼兩句來聽聽。”
十五說起二十的歌謠,是希望二公子請個大夫給二十治嗓子,哪料到二公子此時此刻就要聽。她麵露尷尬,“二公子,二十嗓子傷了……”
“那就尋思著找什麼東西發聲。”慕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