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白玉長扇的一開一合,扈盈盈冷汗直冒。
慕錦笑容可掬,輕巧地把玩玉扇。
扈盈盈自知失言,掩了掩嘴。
過了好一會兒,慕錦說:“寸奔暫時沒有娶妻的想法。”合扇的動作乾淨利落。
“是是是。”扈盈盈趕緊換上迎客的熱情笑臉,“二公子,這兒坐。”她轉向二十,“這位姑娘,你也坐。”
扈盈盈再也不敢把二十當丫鬟了,可二十深知自己的身份就是丫鬟。她看向慕錦。
他笑意浮在嘴角,利刃藏在眼底。“坐吧。”
二十福身答謝,落座。
慕錦問:“花魁賽的賽績如何?”
這話題安全,扈盈盈稍稍安心。“也就那樣。”
窗外其餘畫舫傳來一陣悠揚的歌樂。
慕錦不喜。
扈盈盈放下了窗戶的密簾。
慕錦說:“我今日來,就是保你奪冠。”
“二公子破費了。其實,這些都是招攬生意的名頭。這個月花魁賽,到了端午,還有龍舟美人。接著,又到了京城雙豔,一年四季能賽上回。名次嘛,姐妹們輪流轉。”扈盈盈也是實誠。
“我既然來了,要是風水轉不到你這兒,我可不爽利。”
扈盈盈溫婉一笑:“這……那我先謝謝二公子了。”
慕錦和二十的椅子靠得很近,他和扈盈盈反而離了五尺遠。
不知這對男女什麼時候才開始風月之事。畢竟這才是二公子此行的目的。在馬車上,二十做足了心理準備,哪怕見到二公子糜爛不堪,她也要保持鎮定。
二公子和扈盈盈聊天沒完了,客套許久。
二十難免走神兒。
忽然聽得扈盈盈問一句:“這位姑娘,好酒嗎?”
二十這才見到,扈盈盈不知何時抱了一個酒壇子。
二十既然是慕錦的丫鬟,能不能和主子一起喝酒,也要聽他一句話。
慕錦代她回答:“不了。”
“二公子。”扈盈盈又說:“這一壇浮絨香,是我讓珍娘給你留的。”
“也就你們這裡的浮絨香,才是真正的美酒佳人。”慕錦話中有話。
扈盈臉色微紅,“二公子見笑了。”
既然提到了美酒佳人,接著想必要步入正題了。二十把腰板挺得更直。
然而,那雙男女又聊起了酒。
扈盈盈說:“百隨的酒太辣。”
慕錦說:“東周的酒太甜。”
瞧這架勢,似要高談闊論一番。
無聊至極的二十,唯有將眼睛放在扈盈盈的繡帕上。
這也是二十的繡品。原以為見不到買家,誰知今天這麼巧,一遇就是兩。
更巧的是,顧著閒聊的慕錦居然捕捉到了二十失神的空檔。他眼眸一轉,問扈盈盈,“你這絲絹,繡工挺精致的,是在哪兒買的?”
二十眼睛亮了起來。雖然二公子品行不端,但是自幼玉食錦衣,他覺得精致,肯定是非常精致了。
扈盈盈揚了揚繡帕,“二公子對女兒家的東西也有興趣嗎?”
慕錦搖著扇子,“剛才見珍娘也有一條相似的。”
“嗯,這是自東周而來的布品和繡藝。”扈盈盈將繡帕拉開給慕錦看,“才擺出來就被搶購一空了。珍娘靠著關係才買到的,分給了花魁賽前幾名的姐妹。”
東周?二十有些疑惑。
慕錦故意說:“想必價格可觀。”
扈盈盈附和道:“是啊。”
布匹確實極好,但不是來自東周。每月,馬總管給二公子的侍妾添置新布。二十不做新衣,而是將布匹繡成絹帕出售。二十的繡品被冠以東周的名號,哄抬高價。然而,她分得的銀兩,不過是普通刺繡的價錢。
慕錦了然,低下聲:“沒想到你還留了這一手。”
二十暗叫不妙。他就是某天拿起看了幾眼,哪料竟認得她的手藝。
“一個小陪寢,月月吃慕家的,穿慕家的,用慕家的,還偷偷攢錢,居心叵測。”慕錦聲音更低,靠得更近,吐氣在二十的耳畔。
二十強作鎮定,看他一眼,滿臉無辜。
扈盈盈指尖纏著繡帕,揣摩著二公子的真正來意,以及,那位丫鬟模樣的姑娘,是何身份。
剛才也是扈盈盈糊塗,慕二公子嘴上說這是丫鬟,但二十的衣裳布料皆是上等絲綢。哪家的丫鬟能有這般優待?
慕二公子挑選妾室,像是用尺子丈量過的一樣,眉目均勻,動靜皆宜。眼前這位,說好聽些是小家碧玉,可不是上人之姿,如何入得了二公子的眼?見他倆親密的姿態,扈盈盈覺得有些不尋常。
詭異的寂靜過後,一聲驚叫從外麵傳來,“著火了!船著火了!”
扈盈盈一驚。
這時,外麵的丫鬟跑了進來,驚惶地道喊著:“扈姑娘,蘭姑娘的船冒煙了!”
扈盈盈掀簾。
花旗為玉蘭的那艘畫舫濃煙衝天,火苗暫時沒見著。船舫之間相鄰極近,如若真的火勢蔓延,必是連成一片。
“二公子,我們快走吧。”扈盈盈連忙帶慕錦和二十出去。
逃生的人群如果不想跳湖,隻能往相鄰的畫舫跑。一個肥重的男子跳上了扈盈盈的這艘船。巨大的衝力,使得船隻顛簸了下。
扈盈盈一個趔趄,眼見就要滑倒。
慕錦及時摟住了她的腰。
她焦急地說:“真的著火了。”
玉蘭畫舫這時起了大火,尖叫聲此起彼伏,一個狼狽的男子來不及穿上外衣,跳進了湖中。
火焰遇風,直往扈盈盈的畫舫吹,將慕錦和扈盈盈逃生的路給擋了。
四周陸續有跳湖的人,扈盈盈拽了拽慕錦的袖子。
他拖著她,繼續向甲板走。
她拉住了他,“二公子,來不及了,跳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