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大約是為了不讓兩邊的女人爭鬥。然而,往返兩邊的路,是這些女人最常走動的路段,連路邊的草都禿過其他路。
“二十!”小六笑聲起。
寸奔腳步頓了頓,回首一眼。
二十穿著紫棠素裙,陽光下沁了些汗。她向小六微笑,目光不經意地撞上了他。她福福身。
寸奔禮貌地點頭,轉身離開。
二十站直身子,收回了視線。
小六親切地拉起二十的手,“走走,上你們掩日樓。”
二十有些疑惑。
小十解釋說:“小九來信了。”
小六得意地笑:“她在信中問候了你們呀。”
三人進了掩日樓。
小六拉開嗓子,喊道:“我小六!”
聽到她的名號,十四第一個衝了出來,抱手問:“找茬的?”
小六揚了揚手心的杏色信紙,“小九的信。”
十四不屑地撇嘴,“關我們什麼事?”
小六說:“難道你不想知道小九離開二公子之後,日子好過不好過?銀子夠花不?”
“是呀。”小十看看背後,壓低聲音說:“二公子的妻子雖然體弱多病,可畢竟是正妻。我們誰都不比誰好到哪兒去。難保我們說錯了話,就被趕走了。”
十一走了出來,“有話,進房說吧。”
花苑的小六識字,掩日樓的十一認字。其餘都不識字。
有二人識字,十四相信了這封的信封內容。十四說:“說來聽聽,反正那位夫人找我們麻煩是遲早的事,趁早合計合計,沒了二公子,該如何謀生。”
小六展開信封,丟出一句話:“小九要成親了。”
“啊!”眾女人大驚失色。
天下分四大國。東周臨海、大霽西陸,南蠻焱國,北順百隨。其他小國在夾縫中,求全求生。
大霽紅顏名揚天下。
百隨男丁多,近年來興起一股到大霽討新娘的生意。有些清苦的百隨人家,出不起討妻的銀兩,直接過境到大霽。
小九正是遇上了百隨人士。
小六念道:“百隨男子生得亦是高峻。初次見麵,他稱讚我是難得一見的江南美人,我心兒如小鹿……”
十四插話:“誰樂意聽這些風花雪月。”
小六道:“你耐心些。”
十四紅袖一揮。
小十戳著二十問:“你小時候見過不少百隨人士吧?”
二十點點頭。
大霽和百隨休戰的第五年,簽了商貿文書。大霽國界在西埠關的酆鄉,那裡是百隨商人往來的必經之路。
當年,鄰居還跟徐爹說:“你把你家阿蠻賣給百隨人,那不比乾苦力舒服嘛。”
西埠關雖然臨靠百隨,也是隨了大霽的水土,兒郎少,閨女多。徐爹自有國宗祖先,大霽人就是大霽人,哪怕是為奴為婢,也不能遠嫁鄰國。
小六說:“小九成親後,開了一間酒館,當老板娘的日子可舒坦了。”
十一忽地笑了:“這麼看來,我們就算離開這裡,也不至於孤獨一生。”
“小九走了,下一個不知是誰。”小六托腮說:“我覺得我們趁好光景,吃飽喝足,日後講起這兒的生活,也有個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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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離開,是因為得罪了蘇燕箐。
小九有一段時間沒有給慕錦陪寢了。那天,她經過澤樓,不小心踩到了一隻貓尾巴。
據說那隻貓是蘇燕箐的愛寵。貓叫得淒涼,涼到了蘇燕箐的眼底。
蘇燕箐先是厲聲嗬斥了幾句。
小九膽兒不大,沒有向慕錦告狀。
蘇燕箐這才打聽了小九的家人,邀了小九過去。說的是寬待小九家人,然而言辭之間都是威脅。
小九可慫。
蘇燕箐和慕錦提起,小九想家了。
慕錦了然,讓馬總管安排了遣散金,給小九踐行。
二十巴不得自己被蘇燕箐逼得卷鋪蓋走人。她那時有往澤樓走動。運氣也是背,沒有一回見到貓,自然也踩不到貓尾巴。
某日,蘇燕箐坐到窗邊,眯起眼,問:“那個啞巴這幾天天天來這兒?”
肖嬤嬤說:“是的。”
蘇燕箐冷笑:“不安好心。”
花苑的小十,酷愛小話本。書生小姐的故事,大官貧女的風月,她樂此不疲。
那些所謂的爭寵花招,二十聽得一二。
如若,蘇燕箐不小心掉落玉鐲耳環什麼的,再誣陷二十也是一個妙計。又或者,二十無意中撞倒蘇燕箐,累她負傷,也是一罪。
可惜,蘇燕箐身體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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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繼續在讀信:“我與高峻男兒情投意合,有一天,我給他送了一壺翌日方歇……”
二十心不在焉地聽著。
二公子會殺她,早與晚的區彆罷了。這幾日,她一直有出逃的念頭。方才講到百隨……
大霽的賣身契,須到官府蓋章契尾,方可生效。也有大戶人家使出渾身解數,假借其他名目躲避官府盤查。
慕家不屑這些手段,一切按規矩辦事。不過,二十當了侍寢以後,馬總管沒有撤銷契尾,仍然把二十視為府裡丫鬟,月月上繳稅銀。
無論二十走到哪兒,大霽國的官冊上,她依然是慕家的奴仆。
但是,假如離開大霽國土,她就不再受此約束了。大霽的國境線就在她的家鄉,越境不是難事。況且,百隨尤其歡迎女人入境。
“二十,這是我新製的花茶。”十一的聲音打斷了二十的沉思。
二十回過神,為自己逃往百隨的大膽想法而驚訝。
驚訝過後,平靜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