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神的反而是慕錦。
初初,他輕搖長扇。到了後來,扇子越扇越快。
慕錦現在明白,為何當今皇上仍然在位,卻允許民間編排他的故事。
因為這個故事是假的。
世人皆知,當今皇上在戰場上遇到一個小姑娘。台上演的也正是這樣的戲碼,金戈鐵甲的皇上,及時抱住了危在旦夕的小姑娘。
然而,僅有少數人清楚,皇上和小姑娘相遇之時,身負重傷。
不是皇上英雄救美。而是前皇後撿到了奄奄一息的皇上。
皇上大約覺得,真相有損他的尊嚴,於是讓這些戲班子將假故事傳出去。
無恥。慕錦鄙夷。
台上那男子花言巧語,逗得小姑娘盈盈一笑。
太無恥了。慕錦合上扇子。
也在這一瞬間,他又明白了什麼。再度展開了扇子,傾聽男子的對白。
謝幕時,甄妧妧向慕錦投來一眼。
二十偷偷瞄向他。
他回望甄妧妧,笑了笑。
*52格格黨---最新章節m.52g.g.d../
戲班主過來問:“姑娘聽得如何?”
二十點點頭。其實她神遊太虛了。
戲班主作揖,“謝謝二位捧場。”
慕錦遞去一錠金子,“不知能否和甄姑娘私下聊聊?”
戲班主兩眼發直,雙手抖了抖,“這……這……”他掌心有汗,在大腿兩側搓了搓,說:“待我問問妧妧。”
甄妧妧猶豫地答應了。
----
這是第一回,二十被遣走了。
以往,這都是寸奔的角色。
二十腳下溜得飛快。
“站住。”慕錦緩緩地開口。見她這東躲西逃的樣子,他無名火又起。他堂堂二公子,再往高說,俊美絕倫的前太子,給她見幾麵,居然不樂意。
他嗬斥:“在這倒茶。”
二十的步伐變得沉重,回到了他身邊。這普通的茶梗,二公子肯定不愛喝。
慕錦一左一右,分彆坐著二十和甄妧妧。他笑看甄妧妧,“甄姑娘,你能否講講舞長縣?”
甄妧妧疑惑:“啊?慕公子想知道我的家鄉?”
“嗯。”慕錦沒有去過西埠關。他曾勾畫過那裡的山川河流,擔心的是,真正的西埠關沒有想象中的美麗。
“這……”甄妧妧看向二十,“姑娘,你是西埠關哪裡人?”
二十比劃一個五,一個三。
甄妧妧驚訝:“五三縣?”
二十點頭。
甄妧妧更驚訝的是,“姑娘的嗓子……”
慕錦說:“聲音被貓叼走了。”
二十任由他說。
甄妧妧說:“舞長縣,就土土的。到處都是土啊泥的。一幢幢房子老遠老遠的……在南邊有一座飛流瀑布……”
慕錦眼底隱現薄暗。
看二公子像盯獵物一樣盯著甄妧妧,二十托起腮。
二公子對娘親尤其執著。醉酒時,不停在她耳邊講“我娘親”,她是有些同情的。可他把她的同情心劈走了。
二十失神,沒聽幾句甄妧妧的話。
等回神,甄妧妧已經要走了。她抬眼羞怯地看向慕錦。
他回之一笑。
奇了怪了,二公子的笑容,二十見得多了,怎的覺得他這時不一樣?
他在其他人麵前,大多是氣定神閒的。
唯獨對她,古怪得很。她幾乎忘了,以前的二公子從來不會氣急敗壞。哪怕生氣,他也笑意淺淺。
二十更發現,自己被傳染了這份古怪。三小姐曾讚她心靈手巧,雲淡風輕。丫鬟們說她逢人帶笑,慈眉善目。
如今,整日不是被二公子嚇,就是被他氣。她脾氣變壞了。
二十給自己敲響了警鐘。
----
“寸奔。”
“二公子。”
難得,慕錦又到寸奔房中了。他拿了幾本話本,徑自坐下。
二公子最近沉迷話本,淨挑畫多字少的。給誰看,不言而喻了。
現在的這幾本多是文字,可見,不適合二十。
靜了許久,慕錦抬眼,見到寸奔的長劍,想起了竹苑的那一幕。
慕錦開口說:“我那日說,一個女人忠心耿耿追隨一個男人的萬全之策,便是愛情。”
寸奔自然知道。
慕錦說:“她愛上我,才能死心塌地。”
寸奔這時才明白,這些是風月話本。
是也不是。
慕錦上次挑的風月本子,男女不言不語,隻有變換的姿勢。今日看了戲他才知,原來,男女能做的不止床上那點事。
皇上講一堆鬼話,把小姑娘騙回了宮。雖然無恥,可是奏效。
慕錦放下風月話本,問:“寸奔,你道我長得如何?”
“二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寸奔麵不改色。
“古人高明,將男女風月寫進兵法書中。”慕錦“嘩啦”一展玉扇,說:“我沒想到的是,我慕二公子有一天也要施展美人計了。”
----
房中的二十努力調整自己。
試想,如若二公子是其他男人,她的姿態都是平和淡然。
她對陳副管家,對裁縫師傅,對寸奔,皆是如此。
比起這些男人,二公子地位更高,她更應以禮相待,而非腹誹心謗。萬萬不能讓二公子成為她生活裡的特殊存在。
二公子僅是一名主子。陳副管家也是,裁縫師傅亦是,寸奔更是。
回到以前淡然處之的徐阿蠻。
二十坐定了,給自己倒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門外的慕錦又翻了幾頁話本。
謹記:體貼入微,關懷備至。這麼一想,昨天在客棧是把她折騰得過分了。
他將話本丟到草叢,敲了敲門。
二十不去開門,等了一會兒。
門外仍在敲。
二公子沒有這樣的耐心,肯定不是他。該是楊桃或寸奔。
二十笑盈盈的。
門一開,見到了笑吟吟的慕錦。
慕錦:“……”怎麼笑得跟朵花似的。
二十:“……”二公子怎中邪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