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裡上來了兩個青年。
二公子和太子不一樣。
二公子的護衛多是俊秀的青年、美貌的女子。太子則選擇平平無奇長相的人。從朱文棟到黑衣人。
二公子喜好美色, 恐怕是骨子裡改不了的。可是再俊、再美的護衛, 二公子見不到了。
寸奔走了大約半個時辰。
慕錦醒了。
二公子正是狂躁時,一醒來就極具破壞力。
一名護衛沉聲說:“二十姑娘, 你還是退避到外麵吧。”
其實不用他說,保命要緊, 她腳下跟生了風一樣地跑到外麵。
靠在一株修竹邊, 風吹竹響,沙沙沙沙。二十轉身麵向翠竹,像是麵壁思過。
隱約聽到有打鬥“呼哧呼哧”地響。
聽著聽著, 她倏地蹲下身子,抱起膝蓋,把臉埋進去。
寸奔去找的那位大夫, 既叫神醫, 肯定醫術高明。二公子這樣子是暫時的。
裡麵安靜了, 二十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站了起來。
慕錦體弱, 打不過護衛。但是脾氣還是要發的, 將護衛訓了一頓。
其中一個護衛出來說:“二十姑娘。”他停頓了,欲言又止。
二十回眼。
護衛繼續說:“二公子餓了, 二十姑娘方便的話,能不能給二公子煮個飯或者麵?”
二十連忙點頭。
這邊派來的,沒有一個女暗衛。男的個個都不會做飯, 寸奔請了山下村落的大嬸, 早中晚過來煮飯。
二公子不滿意大嬸的廚藝, 挑三揀四,這幾天來來去去,已經換了四個大嬸。
走了的大嬸告訴其他人,這兒住的那個病美男,脾氣暴躁得很,動不動就摔碗摔盤子,哧哐哧哐的,而且嘴上說要殺人。
於是,沒人上山做飯了。
今天寸奔唯有自己去買菜。
二十簡單地和麵,下了油鹽,撒上蔥花,再調了一杯西埠關的醬料。
一碗香噴噴的麵,被護衛端到了慕錦的跟前。
二十站在門邊,不敢靠近,偷偷探頭看著。
二公子惱火:“為什麼不點燈?”
護衛愣了下,正想回答,二十急急地衝了進來。她向護衛擺擺手。
二公子脾氣本來就差,失了心智以後更加喜怒無常。兩名護衛多少對二公子有所顧忌,寸奔又不在。二十擔心,二公子得知自己雙目失明,一時無法接受,將這座竹屋都給拆了。
她試探地開口說:“二公子,今晚燭燈用完了,暫且將就一晚上吧。”
慕錦轉頭向她,眼底詭異的妖紅已經褪去,但也變得暗淡無光。“你是誰?”
“二公子,我是掩日樓的二十。”二十悶悶地回答。
話音剛落,慕錦黑漆漆的兩顆眼珠子牢牢鎖住她,隱泛戾氣。
護衛警覺:“二十姑娘,快逃。”
慕錦勾出一記冷笑,避開了護衛的擒拿,腳下迅捷地閃到二十的麵前。明明眼睛已經看不見,但他直勾勾地盯她。
二公子的殺氣清晰可見。她連滾帶爬地想往外走。
慕錦伸出一腳,正好踩住了她的裙子。“誰派你過來冒充她的?自尋死路。”
二十怔住,求饒說:“二公子,我沒有冒充,我就是掩日樓的二十。我……”她沒有帶號牌,向護衛示意了一下。
護衛垂手附和說:“二公子,她確實是二十姑娘。”
慕錦笑意更冷:“那個女人不會說話,你是什麼東西?”
“二公子……”二十跪起,扶住慕錦的手,“二公子,我原來不會說話,可是,可是……嗓子現在好了。”
慕錦回握她的手,扣住她細瘦的手腕。那個女人很瘦,可眼前握住的更瘦,成皮包骨了。他從她的手腕繼續向上到肘,到她的手臂,再到她的肩。沿著肩,順著頸,撚住她的耳根,再勾勒腮骨,掐住她的下巴。
那個女人吃好睡好,下巴圓潤。這尖細的下巴不是她。
二十不敢動,因為二公子隨時可能將她的骨頭給捏碎。
慕錦的確是想殺了她,可有一陣清雅氣息自這具身體飄來。像一個香噴噴的仙女。
他鬆了手,退了一大步,鼻尖的香氣淡了,他又勾起狠戾:“膽敢冒充那個女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另一護衛衝了進來。
寸奔有交代,二十如果死在了這裡,二公子就徹底無治了。
那護衛迅速地抵住了慕錦襲向二十的那隻手。
二十又躲到了竹林裡。她捂上耳朵,不去聆聽慕錦和護衛的打鬥。
二公子不是從前的二公子,不認識她也無可厚非。哪怕兩人在床上共眠過多少個夜晚,如今她不當啞巴了,他就不認得她了。
二十握著竹子使勁搖了搖,“啊……”
這麼發泄一聲,她又重重地歎氣。
過了一會兒,一名護衛過來了:“二十姑娘,二公子請你過去。”見她不大相信,護衛接著說:“二公子吃完了那碗麵,說要見你。”
二十眼睛亮了亮,二公子是不是已經從湯麵中嘗出她的手藝。
她腳步輕快了些,到了房間敲敲門,討好地喚道:“二公子。”
兩個護衛緊隨其後。主子時不時發瘋,他們跟著提心吊膽。
慕錦聽到她的聲音,抬起了頭。臉上風平浪靜,前一刻要取她性命時的凶煞仿佛另有其人。
一天裡,二公子有那麼一時半刻是清醒的,但大多時候講胡話。
慕錦問:“那碗麵是你煮的?”
“是。”看著二公子沒有焦距的眼睛,二十像是嘗到了曬乾辣椒的滋味,又辣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