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奔回來了。
兩名護衛前去稟報。
得知二公子摟著二十入眠, 寸奔微訝。知道二公子遇到二十會慢慢恢複, 沒想到如此之快。
護衛繼續說:“之後不久,二公子又睡了過去。”
“嗯。”寸奔清楚, 二公子日漸虛弱。
二十剛剛收拾了自己的房間,聽到寸奔和護衛說話, 她連忙走到了院中。
兩名護衛任務完成, 離開了竹屋。
“寸奔。”二十上前,“你去找的那名神醫,如何了?”
寸奔沒有見到林意致, 是通過兵部尚書傳遞了書信。“二十姑娘,目乃神竅,肝之苗。二公子七竅鬱結於肝, 以致失明。”
二十問:“二公子會不會承受不住雙目失明的打擊?”
這也是寸奔擔心的, 如果是從前, 遭受再大打擊,二公子也能瀟灑振作。然而此刻的二公子, 寸奔沒有把握。寸奔安慰二十:“二公子以前走火入魔時, 也曾目力下降,後來恢複了。”
“二公子練的什麼功夫?為什麼以前已經遭難了, 也不謹慎些。”
寸奔說:“習武要從小開始,二公子起步晚,沒有足夠的時間修煉內功。雖然他在民間當了公子, 可始終有一層隱藏的身份在。這麼些年來, 二公子不是沒有過危險, 也不是沒有被泄密的時候。但是那些都被滅口了。”二十是唯一活命的。
二十歎氣。她也是急了,這時候了追究這些有何意義。“那位林神醫什麼時候過來醫治二公子呢?”
“林神醫被囚在東宮。”寸奔說:“二公子刺殺了太子,太子性命垂危,林神醫正在為太子醫治。太傅、詹事府、皇後都盯著東宮。皇上和林神醫有舊怨,皇上已表明,不會過問林神醫的生死。在太子沒有痊愈之前,林神醫無法出宮。”
寸奔的這一段話,每一句對二十來說,都是驚駭。二公子有時古古怪怪,做事不合常理,但事關四皇子身世,則非常謹慎。和太子過招幾回,都是從容應對。“二公子向來冷靜沉著,怎麼會刺殺太子呢?”
“說來話長。”對於喜歡長話短說的寸奔來說,其中因由過於冗長,還是由二公子本人自述為好。寸奔回到了林神醫的話題:“太子傷重,禦醫們束手無策。皇上不願請林神醫出山。太子的人親自去上鼎城將林神醫請到了皇宮。”
朱文棟這一趟先斬後奏,皇上當然勃然大怒。不過,林意致人已到了皇宮,又有禦醫讚其醫術。皇上發了脾氣,卻沒有追究。
寸奔又說:“林神醫做了剖腹術,太子的傷勢已經處理完了,隻是熬了幾天高燒,太子非常虛弱。”
二十聽得心驚膽戰,“刺殺太子”這一項罪名夠二公子死上十次了。
“這事事關重大。皇上要均衡太子/黨羽的勢力,下旨封了慕家。但,正在京城盤查的那些官兵,應該是太子/黨羽派來的。”寸奔說:“我今天是通過尚書大人,才和林神醫通了書信。林神醫焦急二公子的傷勢,信中有說,二公子心魔不除,神醫也無計可施。現階段需穩住二公子的心緒。”
林意致曾經講過,他是大夫,不是神仙。他的醫治,多是病者和醫者齊心合力,否則徒勞無功。就好比,林季同這從娘胎裡帶來的體弱,也是因為他對藥浴的吸收才調理了體質。這不完全是林意致的功勞。
二十說:“我有讓二公子平靜的方法,至少剛才試過一回。二公子安安靜靜地睡了一覺,也沒有殺我。”
“嗯。”寸奔拿出一個小瓷瓶,“二十姑娘,這是林神醫調配的丹藥。每晚給二公子服下,有助他修複心脈,我也會每日為二公子渡氣。林神醫若是獲得離宮的機會,就可立即醫治二公子。”
“那萬一……”二十說:“太子心狠手辣,病愈之後殺了林神醫,可怎麼辦?”
“二十姑娘稍安勿躁。林神醫醫人不是沒有條件的。他在剖腹術中動了手腳,如果太子病愈滅口,林神醫有方法應付。”寸奔說:“林神醫說,二公子靜心休養,隻要彆再惡化,不是沒有恢複的可能。”
她點了點頭,“二公子喜歡吃我煮的麵,這幾天就由我做飯吧。”
“麻煩二十姑娘了。”
“二公子不是遠行和彆人會合嗎?那人能幫忙嗎?”
寸奔咳了兩下,說:“有些事,等以後二公子親自告訴二十姑娘吧。”
“好。”二十也就不問了,寸奔說了“以後”,可見二公子的病是有希望的。她要有信心,不能讓二公子灰心。“以後我把要買的菜說給你,麻煩你到山下集市了。”
寸奔應聲:“好。”
二十問:“對了,楊桃如何了?”
“她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二公子並沒有下令懲戒楊桃,寸奔就把她交給關純良了。
二十放心了,同時也明白了,太子出事,黑衣人自然無心再尋找她。她才能在舊屋那麼久。她又問:“李姑娘如何了?”
寸奔說:“李姑娘正在宮中照顧太子,她是太子妃。”
李琢石從來沒有和二十講過自己的身份,二十以為,李琢石是太子養的小妾,沒想到居然是妃子。“太子的傷……能治好的吧?”可千萬彆死。
寸奔說:“林神醫一定會儘全力醫治太子。”如若太子因二公子而死,那麼慕家就真的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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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二十早上起來張羅早膳。
昨天的丹藥非常有效,二公子一晚上都沒有出來折騰。
二十也在另一間房睡了一個有棉被的覺。
細想之下,她現在仍在逃難,但是一群人一起逃,和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在舊屋,大不一樣。
她端起那碗麵,走過去,對房裡半坐的人親切地說:“二公子,我給你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
慕錦覺得累,又躺了回去,直直地看著上方,問:“為什麼我起床的時候,天總是黑的?”
“這裡山高,把太陽擋住了。”二十放下了那碗麵。
慕錦氣惱:“胡說八道。”他發現了,這女人滿嘴謊話,和那個愛騙他的男人一樣,也愛騙他。“那個整天說謊的男人呢?”
二十微愣:“誰整天說謊?”
寸奔自覺地在門邊敲了敲門:“二公子。”
慕錦問:“外麵是天黑,還是我的眼黑?”
二十看著他。
二公子坐了起來,倨傲的眉尾變得平平緩緩,一雙俊目如一潭死水,眼珠轉動時,隻是水麵小小的波紋。
“二公子。”寸奔正在斟酌話語。
慕錦說:“休得再騙我!”
寸奔低首:“是二公子的眼睛黑了。”
慕錦的雙手猛地抓緊了被子,唇角繃得緊緊的。
二十深怕他情緒起伏,連忙說:“二公子,不怕不怕,我們已經去請神醫了,是一名懸壺神醫。”
“你又是誰?”吵死了,又沒問她話。
“我……是笨笨啊。”
“笨笨是你叫的嗎?”慕錦竭力克製了心底的鬱躁。
“那我就叫……”二十低下聲去:“明明吧……”
慕錦不是不動氣,隻是現在更重要的是:他餓了。他不耐煩:”我的麵呢?”
二十走到床邊,給他穿上鞋,說:“二公子,我扶你過去。”
慕錦伸手給她。
她牽上了,忽地想起兩人十指交握的時候。
慕錦也是腦海裡晃過什麼回憶,反握她的手,在她的指腹摩挲。他坐下了。
二十說:“二公子,來先吃麵,吃飽了,心情自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