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北, 山林越消瘦, 隻見光禿禿的挺立樹丫。
長嘯的西風簡直要將蒼天都給掀掉。
沒有入西埠關之前,徐阿蠻搓著手, 跳了跳,和慕錦說:“到了我的家鄉, 二公子就可以見到比京城更高闊的晴空了。”縱然寒風瑟瑟, 她臉上也洋溢了歸鄉的微笑。
慕錦用自己的手給她暖手:“嗯。”西北的房子不及京城的密集,自然是高爽而遼闊。
商隊停在山邊歇息。
徐阿蠻張開雙臂,站在黑空之下, 烏沉沉的雲朵仿佛能將這具玲瓏身子吞噬。她笑喊:“西埠關,我回來了!”
慕錦手指勾動眼睛上帕子,順著聲音走去:“可彆跑了。”經過烏漆麻黑的這些日子, 他耳力極尖。
“哦。”她回來了。
在酒館和周覓海說完那一番話, 徐阿蠻不再比較二公子比寸奔更為出挑的是什麼。
她欣賞二公子蔑視皇權時的傲氣, 欣賞他顛連潦倒時的沉著,欣賞他肆意張揚時的瀟灑。
這就是一個不是大善人的二公子才有的。
徐阿蠻被慕錦的披風裹起:“二公子, 我們真的會經過我的家門嗎?”
“當然。”慕錦為她取暖:“不過, 隻能暗中給你家安排,讓他們過一個好年。”
“嗯。”對於徐家來說, 過一個好年已經是溫暖的日子了。
“來年春天,我們會在百隨過年。之後局勢安定了,我再上門拜訪你的爹娘。”慕錦由始至終, 也沒有將“提親”二字講個明白。
徐阿蠻笑了笑。心知肚明就好了。
入了西埠關, 商隊一行人越裹越厚。
呼呼的北風將領頭的商人的臉頰吹得像臘梅一樣。這一行人中, 他的大霽語講得最為流利,說:“我們已經入了關,離百隨很近了。百隨比這兒還冷,你們大霽江南的絲綢裹不住暖,最好在這買幾件毛大衣。過境百隨之後,很長一段路都是西北風。”
這晚,商隊夜宿客棧。
四人去了集市,添置衣物。
西埠關多少有些口音,徐阿蠻在京城多年,口音變了不少。拐一拐彎,卻又找回了家鄉的感覺,她的笑聲越發爽朗。
這時,慕錦轉向李琢石:“李姑娘,你對於西埠關的風土人情是否滿意?”
寸奔早和李琢石說過,慕錦會給她一個安身之處。過了酆鄉,就不是大霽國土了。李琢石即將離開。她說:“隻要是大霽,我躲在東,或者躲在西,都很滿意。”
慕錦說:“按照商隊的行程,我們後天就要過境。這兩日,我會給你安排妥當。”
李琢石問:“慕公子,我是皇上的女人,你給我安排,就不怕再犯欺君之罪?”
慕錦輕飄飄地回:“我已經是朝廷欽犯,砍一次頭,或是砍兩次頭,又有何區彆。而且,我是看在小蠻的麵子上。”
李琢石一路見慕錦和徐阿蠻偶爾拌嘴,偶爾相擁,她相信慕錦是因為徐阿蠻的原因才出手相助。
李琢石抱拳:“慕公子,我曾經對你頗有成見,是我的錯。我們李家人恩怨分明,你的恩情,我銘記於心,日後定會報答。”
“李姑娘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報答了。”慕錦說:“對了,我要提醒李姑娘。你既是皇上的女人,出門就彆自稱本名本姓了。我給李姑娘一個新的身份。”
李琢石沉默了片刻,說:“我想,如果慕公子誌在權位,恐怕皇上無法這麼輕易地坐上龍椅。”她就算再蔑視慕錦,這一路行程,也明白慕錦的人脈之廣。
慕錦笑:“皇上不是一個暴君,他留給後人的,更多的會是政績。他一定可以為大霽建立盛世繁榮。一如先皇。”
既然慕錦無意奪權,為何又收攬這麼多的護衛。李琢石沒有詢問慕錦,而是悄悄問了寸奔。
寸奔說:“以防萬一。若是沒有一列護衛,二公子連命也保不住。”
這話說完過了一個多時辰,李琢石明白了這個道理。
四人回程的途中。
徐阿蠻和慕錦手牽著手,說:“二公子,到了這裡,我好想我的爹娘,我的弟弟妹妹。”
“嗯。”
“我想和他們說話,但是我成了逃犯,他們知道了一定很擔心。”徐阿蠻歎了一聲:“隻能遠遠地見一眼了。”
深知她的思鄉之情,慕錦說:“連累你了。”
“二公子,你終於會說這句話了呀。”先前還將朝廷欽犯這一名號當榮譽似的。
“哼。”
寸奔和李琢石跟在後麵,和那對打情罵俏的男女拉開了一段距離。
寸奔寡言。
李琢石也無話。
寒風漫漫,街道冷清,沒幾個路人,兩邊的鋪子關門關得早。
徐阿蠻說:“二公子,我們也回去吧。晚上風好大,怪冷的。”說話的時候,幾縷長發撫在她的臉頰。
慕錦伸手,撥去了她淩亂的發絲。
徐阿蠻笑起來。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知道二公子的“動手動腳”是一份親昵。
在一個瞬間之後,慕錦抱住了徐阿蠻,眼尾輕輕向後掃。
寸奔停下了腳步,輕聲說:“李姑娘,有刺客。”
李琢石細聽:“人數還不少。”
大約有十幾人,步子十分輕巧。皆是蒙麵黑衣,疾速奔來,鋒利的劍尖折出了月光的殘酷。
李琢石喃喃說:“會不會是朱文棟的手下?”
“不管是誰,反正衝我們而來的。”寸奔執劍:“李姑娘,刀劍無眼,你到旁邊避一避吧。”這說的是客套話,他知道,她一定會迎戰。
果然,李琢石上前一步:“既是衝我們而來,我豈有不迎戰的理由?”
刺客沒有不傷女子的原則,冷眼看著麵前的兩人。
兩人穿的都是男裝,其中一個似男似女。
寸奔有意將黑衣人引開,攻勢極為凶猛,逼得黑衣人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