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晉惠帝的皇後賈南風麵如黑炭、奇醜無比,依朕看,大清也出了個賈南風!”
載湉站在地上一麵更衣,一麵惡狠狠地吐槽自家皇後兼表姐:“古人說‘以色侍君,能得幾時好’。到了她這兒,哪是什麼‘以色侍君’,竟成了朕以色侍她!”
哈,原來這才是你的重點嗎?
若桐被對方的厚顏無恥震驚,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立刻招來一個淩厲的挑眉瞪視:“怎麼,朕說得不對嗎?”
“對對對,皇上龍章鳳姿,賽過潘安宋玉。臣妾們不過是庸脂俗粉,好比村頭的翠花,站在一起那都是辱沒了您。”若桐趕緊安撫炸毛的人。
載湉哼了一聲,繼續壓低了聲音吐槽:“說她是賈南風都對不起賈南風——人家賈南風好歹出身名門,其父賈充是西晉的開國名臣。葉赫那拉靜芬,她那阿瑪,嗬!”
若桐跟著歎息一聲。上一輩子她身處局中,也曾因皇後無才無貌卻高居後位而感到不快。可是從後世的角度看,光緒和隆裕其實都是慈禧弄權、胡亂指婚的受害者。
靜芬雖然相貌平平性格呆板,沒有做大事的才乾,卻也沒有做壞事的膽量。她隻是一個極度平庸的女人,如果不做皇後,未必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歸宿。
站在光緒的角度,這樁婚事更是讓他丟儘了臉麵。
滿北京城裡打聽,連乞丐、轎夫、挑大糞的都知道,太後的親弟弟、皇後的生父桂祥,那是出了名的‘大煙桂’。連慈禧這麼要強的人,私底下也吐槽自己的弟弟說:“他隻知道雲土(雲南出的大煙土)廣土(廣東出的大煙土),什麼西口土(娘子關進來的大煙土),北口土(古北口進來的大煙土),整天跟底下人看什麼珍珠泡、栗子包、老牛眼……”
論起古今中外所有扶不上牆的爛泥,這位桂公爺隻怕也能名列前茅了。慈禧派他打仗,他嚇得在陣前痛哭流涕。慈禧派給他營造的肥差,他貪汙撈銀子鬨得滿朝皆知。他在芳嘉園的府邸旁,一整條街上全開滿了當鋪。每當宮裡賞東西時,當鋪的老板就在後門等著。
前門接賞賜,後門換銀子,出門買大煙。一條龍運作,那叫一個駕輕就熟。弄得滿宮裡的太監全知道,去桂公爺府上送賞必須要趕早,否則一旦天晚了當鋪關門,就拿不到賞銀了!
有著這麼一個堪稱奇葩中的戰鬥機的阿瑪,皇後都二十多歲了,還沒找到婆家。在普遍早婚,女子十三四歲就出嫁的滿族人中,娶一個二十歲還沒結婚的女人,就是家境稍微過得去的人家都得思量思量,更何況一國之君?
本來光緒大婚,後族就是他天然的依仗。慈禧放著滿朝文武大員、世宦名家的女兒不要,偏偏把自家不成器的兄弟所出的老姑娘,嫁給比她還小三歲的光緒做正宮皇後。
這等於明晃晃地往小皇帝臉上扇了兩個耳光,左邊一巴掌告訴他,生活上,你老娘我說了算,就是給你坨翔你也得把她當正妻捧著;右邊一巴掌告訴他,政治上,還是你老娘我說了算,小兔崽子想通過聯姻結交權臣,做夢!
想到這裡,載湉眼睛都紅了:“聽說同治爺的皇後阿魯特氏誕育名門,丕昭淑慧,溫婉賢德……她給自己的親兒子立後,眼光倒是不錯。”
若桐心中一痛。
在帝黨與後黨的鬥爭中,慈禧占儘便宜,並不僅僅是體現在實力上,更是體現在心理上——在宮裡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慈禧,可以對著光緒這個侄兒、外甥兼養子肆意打壓迫害,甚至一碗□□取了他的性命。可是載湉三歲入宮在太後的膝下長大,直到被囚瀛台之前,都對養母存在幻想,寄希望於有一天,慈禧會像待親兒子同治皇帝那樣,主動放權讓他大展拳腳。
現在看來,這樣的想法無疑是太傻太年輕。
可是這話該怎麼告訴他呢?
皇上,上輩子你英年早逝,死後還被孫殿英盜了皇陵。一百年後,你親親的愛妃我,親手從你的殘骸上取了樣品拿去化驗,結果發現你是被毒死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太後,所以趕緊放下你們的塑料母子情,準備戰鬥吧!
嘶~光是想想就寒毛倒立有木有!若桐趕緊揉了一把活著的小皇帝壓壓驚,挨到金烏西沉才把跟個熬化了的牛皮糖一樣粘在她炕上的載湉攆出了門,開始仔細思考如何不著痕跡地離間他和慈禧的關係。
不是每一對青梅竹馬的表兄妹長大後,都會變成彼此窗前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也有可能是窗前下的雹子、心口插的釘子。
載湉和靜芬的關係顯然屬於後者。
靜芬是醇親王福晉的娘家侄女兒,比載湉大三歲。她幼時經常來醇王府做客,陪伴姑媽順帶欺負欺負表弟。
載湉剛被過繼給慈禧,還鬨不清親戚關係的時候,甚至曾有過“哇哢哢,朕再也不用管靜芬那個醜丫頭叫表姐了”的慶幸。然而他很快被告知,慈禧跟他的生母醇王福晉是親姐妹,也就是說靜芬也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兒——你親爹已經不是你親爹了,可你表姐還是你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