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張謇(2 / 2)

翁同龢茫然:“老臣近來很好呀。”

“那就沒問題了。”載湉果斷轉身,“桐兒,出來給師傅打聲招呼唄。”

轎簾打起,若桐一身男裝,大大方方地邁步而出,衝翁同龢抱拳鞠躬:“翁師傅好。”

“娘,娘,娘……”翁同龢麵部肌肉失控似的抽搐不已,衝著若桐喊了七八聲娘,才驟然驚醒,“娘娘!宮妃怎麼可以私自出宮?這要是讓太後知道,如何了得,如何得了呀?”

“是呀,可了不得了,太後知道非剁了朕不可,師傅你忍心看著朕寒冬臘月的天氣裡跪在奉先殿抄《康熙聖訓》嗎?”

載湉一副看似可憐兮兮,實際滿臉都寫著“就是吃定你了”的表情,拍拍翁同龢的肩膀:“所以您要趕緊進宮,在養心殿給生病的皇上講學,記住,一定要講一整天哦。朕的性命就托付在您老人家手裡了。”

翁同龢被皇帝的無恥邏輯震驚,隻能徒勞地伸出爾康手,望著大獲全勝的小皇帝摟著愛妃進了軟轎。

“哈哈哈哈,讓他成天給朕留功課,蒼天有眼,終於也輪到朕給他找麻煩了!”正陽門外的茶樓雅座裡,載湉雙手環胸大笑不已。

這到底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啊?若桐瞥了一眼他得意之下踩在椅子的腳:“陛下,儀態。”

載湉從善如流地收回腳,卷起織金團龍袍的下擺擦擦椅子,坐了下來:“雖然咱們借著圓明園的東風,把堂兄和巴雅爾塞到要職上去了。但刑部可不是隻有一個尚書就能玩得轉的地方。咱們必須再接再厲,給他們找幾個幫手。”

“科舉取士雖然是最公平的方法。但是一甲、二甲還是經常被仕宦之家的子弟包攬,窮苦書生撈個三甲同進士出身就謝天謝地啦。這次朕把會試前一千名的卷子都看了一遍,總算有幾個可用之人,江蘇舉子張謇就是其中之一。最妙的地方在於,他不僅僅文章好,更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孝子。”

若桐會心一笑:“想必太後一定點了張謇做狀元。”

慈禧能在兒子親政之後仍舊穩壓皇帝一頭,憑的還不是一個“孝”字?她當然要大力弘揚孝行,巴不得全天下的兒子都對母親唯命是從。

載湉對她比出拇指:“知我者,愛妃也。”

“狀元遊街是在正午,還有一會子呢,睡會兒吧,連續好幾夜看卷子看到三更了。”若桐指著房間內一張竹榻,鋪床移枕,伺候他睡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樓下忽然響起細細的絲竹聲。載湉翻身坐起,走到窗邊看時,卻見三匹紮著大紅彩綢的高頭駿馬從國子監方向行來。

馬上的報喜人舉著彩旗、旌幌,身後跟著各式雜耍班子,吹嗩呐的、鳴鑼的、放鞭炮的應有儘有,一路鳴炮奏樂、吹吹打打,邊走邊放聲高喊:“捷報,捷報!恭喜江蘇常熟張謇張老爺高中己醜科殿試第一名,狀元及第——”

如此一路邊走邊喊,引得萬人圍觀。對麵張謇居住的會館裡早已沸騰一片,同住一館的舉人們紛紛奔走相告:“中了,中了,張兄中狀元了。新科狀元是我們江蘇人!”

載湉看得驚奇又感慨:“原來中狀元是這樣風光的事,簡直比登基大典還好玩,難怪以前曾經有皇帝隱姓埋名混入考場,連朕也想試試了。”

“然後再用朱筆圈自己的名字,自己封自己做狀元?”

載湉哈哈一笑:“快看,狀元出來了!”

“多謝各位父老鄉親,多謝,多謝!”張謇被人簇擁著出來,快四十歲的人,當著眾人竟然老淚縱橫。

他在報喜人的幫助下跨上馬,正要動身遊街,忽然又下來拍了拍身旁一人的肩膀,無比認真又誠懇地說:“廣廈兄,你素有才名,今科不中,將來一定還有機會的!”

樓上,帝妃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那個“廣廈兄”。

載湉“嘁”了一聲:“‘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哪個白癡這麼大言不慚,竟然敢給自己取字為廣廈?”

旁邊的侍衛答道:“回主子爺的話,這人是廣東省廣州府舉人康有為。”

“咳咳咳——”若桐額上垂下一滴冷汗。皇上,那就是以後戊戌變法的時候你引為知己、以老師稱之的康有為康廣廈啊!

載湉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哼,康有為,又是有為,又是廣廈。結果朕在今科前一千名的卷子裡都沒看到他的名字,果然無能之人最善自吹。愛妃,你說是不是?”

若桐抬手捂臉,因為惦記您的知遇之恩,康有為在清朝滅亡後還當了一輩子的“保皇黨”,真該叫他聽聽您這番話。

論給孩子取一個溫文爾雅、謙虛謹慎的好名字是多麼重要。

我愛新覺羅載湉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兒跳下去,也絕對不會用康有為——真香.jpg

若桐心裡刷過一萬條彈幕,麵上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皇上,您選的這個狀元公,似乎不怎麼懂得為官處世之道啊。”

“哦,何以見得?”

“廣東有一句民間俗話,叫做‘朋友失敗你難過,朋友成功你更難過’。此話雖然直白粗俗,但道理卻不錯。張謇在飛黃騰達之際,仍舊不忘失意的故友,倒像個古道熱腸之人。”

“但是康有為落第,他卻高中狀元,這個時候再出言寬慰,無疑是在往對方心裡紮刀子。可見他不是一個深諳人情世故的人,這樣的人隻怕在官場上走不遠。不過,成也蕭何敗蕭何,張謇這樣古道熱腸、肯為朋友著想,如果去做生意,倒很有可能大獲成功。”

“朕的新科狀元去做生意?愛妃你喝多了吧。”載湉嘴上反駁著,心裡卻微微一沉。

若桐這話提醒了他,慈禧當權三十年,如今朝堂上掌握實權的重臣,幾乎全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們廢了老鼻子勁,才抓住圓明園盜金案的空子,扳倒了兩三個。相對於全局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就算張謇是個八麵玲瓏的官場奇才,他也得從從六品的翰林院編修做起,三年一晉升,想要拜相封疆,怎麼也是十年後的事了。

打壓對手難度太高,提拔新人耗時太長,該怎麼辦呢?載湉一時陷入沉思。

這時旁邊的侍衛卻出言道:“皇上,與張謇同住江蘇驛館的,除了康有為,還有一個人您應該會感興趣。”

“哦,是誰?”

“前科榜眼,文廷式。奴才聽說,他是珍嬪娘娘和瑾嬪娘娘的啟蒙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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