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開生麵的“”采訪”(2 / 2)

這三年來,錄音設備又有了長足的發展,傑西卡剛拿出美國愛迪生公司發明的、巴掌大小的盒式卡帶錄音機,忽然一群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錦嬤嬤扶著皇後,搖搖擺擺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若桐,神色比皇後還要傲慢:“太後口諭,他他拉氏聽旨。”

眾人動作一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若桐看了一眼多羅特婭公主,起身衝皇後一福:“給皇後娘娘請安,我有要客,能否請您在殿內稍候片刻。”

什麼?傳旨還有稍候的?從秦始皇一統六國,不,從夏商周中國建立統一的國家開始,皇權就是最大的。宣旨的人就是皇權的化身,接旨人睡了得醒過來,病了得爬起來,死了的都要給扶起來。稍微慢一點都叫抗旨不尊,竟然還有接旨的人叫宣旨的人等著的?

錦嬤嬤驚得怒目圓瞪,聲音拔高了八度:“放肆!你還敢抗旨不成?”

一眾外國記者被她尖銳淒厲的喊聲驚得汗毛一豎,傑西卡下意識按動了錄音鍵。

若桐隻管恍若未聞,看著皇後,笑道:“這位是德國人多羅特婭·霍亨索倫-巴蘭德夫人,這位是《紐約時報》創始人的孫女傑西卡·雷蒙德女士。有道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娘娘,您還是進殿稍等一會兒吧,否則我們的家事便要公諸於眾了。”

她故意沒有點名多羅特婭的身份,隻說是德國人。

錦嬤嬤不知道霍亨索倫就是德國國姓,更不知道《紐約時報》創始人的孫女是哪路貨色。她在景仁宮整日見兩個英國護士圍著若桐轉,早就覺得全天下的外國人都是跟珍妃一夥的。

她又不清楚記者手中掌握著怎樣可怕的輿論武器,還以為她們跟護士一樣,都是被雇來伺候珍妃的,便絲毫沒有將她們放在眼裡,隻管急切地扯扯皇後的袖子:“娘娘,幾個洋鬼婆而已,有什麼可怕的?他他拉氏抗旨不尊,先拿下她再說!”

“你叫我們什麼?!”英國記者安娜憤怒地大喊一聲,“這實在是太失禮了!我要將這件事情寫到報紙上,告訴不列顛的同胞們!你們等著接英國大使的問責書吧!”

這個年代能夠讀書識字並且到遠東來工作的女性多半非富即貴。

瑪麗特蕾莎是法國富商之女,安娜身上更是有稀薄的漢諾威王朝皇室血脈,身為歐洲白人貴族女性的她們,居然被一個又老又醜的黃種女人當麵鄙視了!

錦嬤嬤萬萬沒有想到,這幾個洋鬼婆居然是會說中文的,登時嚇得脖子一縮,手足無措了起來。

若桐忙裝作拭淚道:“幾位記者朋友,實在是抱歉。這是我的婆婆、住在頤和園的慈禧太後派來的侍者。她老邁無知,還望你們看在我國太後的麵子上,不要跟一個下等人計較。”

言下之意,第一,這不是我的人,不用給我麵子嗷。第二,不要跟下人計較,要找麻煩就找太後好啦。

的確,若桐本人表現出來的素質,跟這個下人的確相差太遠,實在是無法將二者聯係到一起。聽了這話,眾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拿一種似笑非笑的不屑眼神掃過錦嬤嬤:“原來如此。”

錦嬤嬤原本是揣著慈禧的口諭,來看珍妃跪在腳下搖尾乞憐的,沒想到先被幾個看不清底細的外國人譏諷了一番。

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她登時把麵皮漲紅了,指著若桐大喊:“無恥賤婦!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頂撞婆母,玩弄巫術,穢亂宮廷,倒還振振有詞了起來?世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人,就是下三等的奴才都要比你知廉恥些,啊——”

一句未完,左臉上已經挨了芷藍重重一個耳光。錦嬤嬤愣在原地,結果隻聽啪的一聲,右邊臉上又挨了一下,臉上登時像開了醬油鋪子,紅的紅,紫的紫。

若桐隻管看著皇後笑道:“錦嬤嬤糊塗莽撞,頂撞國際友人在先,辱罵宮妃在後,我幫您教訓一下她。”

“你,你……”皇後看看錦嬤嬤,又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傑西卡等人,手上的懿旨猶如一個燙手山芋,甩又不敢甩,說又不敢說,隻好硬著頭皮道,“錦氏愚蠢狂妄,我自會處置。來人,把這幾位國際友人請到偏殿歇……”

“且慢。我們還是當麵鑼對麵鼓地把話說清楚的好,”若桐冷笑,“聽錦氏的話,娘娘您竟然是來問罪的?不知臣妾犯了什麼罪過,首先這玩弄巫術一條,從何說起,可有人證物證?”

媽呀,皇室內訌、互相誣陷!這個新聞可比什麼“中國王妃熱愛歐美文化”來得勁爆多了。記者們都拿出小本本,瘋狂記筆記。傑西卡捧著錄音機,眼神炯炯放光。

皇後見了心底莫名一顫,但又不肯弱了氣勢,隻好反駁道:“你,你還不承認。錦氏在景仁宮伺候你數月,她就是人證!”

“沒錯!”跪在地上的錦嬤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住皇後的裙角,眼巴巴地說,“娘娘,奴婢親眼所見,她帶著兩個天主教的巫女,在屋子裡擺弄那些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肯定就是在作法害人了,快拿了那兩個女人,一問便知!”

若桐不由大笑出聲,轉頭對白青道:“去,把我們的‘巫女’和‘巫術工具’都請出來,叫皇後娘娘和各位記者朋友們都開開眼界。”

白青去了,不一會兒便見兩個穿白大褂的護士,捧著一堆試管、藥劑和顯微鏡出來。傑西卡等人足足愣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這就是所謂的“西洋巫女”的時候,皆是忍不住低頭嗤笑出聲。

“中國的皇後陛下,”安娜看向皇後的眼神滿是不屑,指著試管上的標簽念道,“這個藍色的是硫酸銅溶液,紫色的是高錳酸鉀溶液,黃色的是硫酸鐵溶液——都是非常常見化學試劑,我以《泰晤士日報》記者的聲譽向您保證,它們都不能被用來‘作法害人’。”

“這兩位護士都是我大英帝國的公民,雖然暫時受雇於中國皇帝,但她們千裡迢迢到遠東來工作,無論如何不應該受到這樣的誣蔑和陷害!”

“你,你們,”皇後顫抖著手指指著安娜和若桐,卻不知該怎麼反駁,半晌隻能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都是一夥的,都是一夥的!”說完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快把娘娘扶進殿裡,好生照料。”若桐淡淡地吩咐道,起身親自將幾位記者送到了景仁宮門口,一一跟她們握手,再三賠禮道歉。傑西卡不由搖頭:“殿下,以您的智慧和眼光,卻困在中國宮廷裡被這樣的人欺淩,我對此深表遺憾。”

“多謝雷蒙德小姐的關心,但是我對自己的命運並沒有什麼怨言。”若桐望著景仁宮的匾額輕輕一笑,“她們的確不好,但是我的丈夫很好,中國也會變得越來越好。再會。”

不論國家強大與弱小,也不論民族先進與落後,對祖國的熱愛始終是人類共有的情感之一。傑西卡由衷地點了點頭,她緊緊握住了若桐的手,笑道:“願主保佑您,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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