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1 / 2)

劉桂萍拉著娘家人,苦苦哀求著。讓他們幫忙攔著,可劉家人名不正言不順啊,有心上去攔著,可徐家村人根本沒人理睬她們。

劉桂萍看著自己的棗紅木櫃子被抬出去,整個人惱羞成怒的要暈過去了。又不敢暈,怕有人故意剮蹭,也怕有人中間偷拿她家東西。又急又怒,歪著身子要下床。

在一瞅,看到黑沉著臉坐著的徐長勝,劉桂萍氣的整個人趔趄要倒。拚勁全身力氣吼了一嗓子,“徐長勝你是死的啊,你趕緊出去看看,徐佳徐佳...死哪去了,快過來看著。”劉桂萍喊一嗓子就頭暈眼花,眼睛裡一直冒星星。

堂屋。

徐佳微張著嘴,驚慌失措的搖著頭否認。

徐奶沒說話,可周子青有話要說,眼睛冷冷盯著徐佳,譏諷的問,“你姥家打我的時候,你在哪?看到她們動手打人,躲哪去了?”

徐佳動動嘴唇,不敢看周子青的眼。這次回家,發現周子青性子變了之後,她就不太敢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睛裡,仿佛能看透她掩蓋的事實真相。即使周子青什麼都不說,可那樣一雙深沉弄冰冷的眼睛裡,似乎沒什麼能瞞住她。

徐奶幫著揉搓完後背,拉下衣服來。眉眼聳拉著看不出情緒,低聲對徐佳說了聲,“回去吧,回去幫你.媽看著人搬家,彆弄壞東西。”徐奶心裡酸澀,她一直小心翼翼維護著這個家。看到青青挨打挨罵,大多情況下,她都忍著不出聲。有時候看到孩子被打的可憐,也心疼的厲害。

可再心疼難受,還是咬著牙根忍著。心裡想著,孩子小,沒爹沒媽,唯一指望就是舅舅。舅舅要是再不管,往後還要怎麼活啊。

“奶,你真讓我們搬走,那土坯房子都快塌了,怎麼能住人啊,求你了奶。”徐佳上前要拉住徐奶的手,被周子青一把拍開。

拽著她的衣服,把人整個往外拖,她現在就怕她姥兒一個心軟。回頭在哭著求她,那怎麼行。她挨了一頓打,換來的結果,怎麼能白白浪費掉。

“趕緊滾,這裡從來不是你家,是我家。住就住了,還想占為己有。真是貪心不足,還想絕食自殺來逼迫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看到你靠近灶房,才試著故意這麼說的。沒想到,你還真會學話。雖然挨了打,可換來你們一家搬走,我也值了。”周子青雖然勵誌想做個好人,尊老愛幼啥啥的,可時不待她。瞅瞅她穿過來的糟糕環境,原身最後自殺,她一點都不意外,都是被逼的。

一想到將來走劇情,她再碰上一群人憎狗嫌的富家子弟,周子青忍不住心底咒罵一聲。

人多搬得快,裝滿一拖拉機,劉桂萍哭著嚎著不願意,可還是被人攆著推著走了。邊走邊罵,嗓子喊啞發不出聲,她也罵。所過之處,狗吠喧天,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呢。

好在徐長民還算厚道,叫人幫著把家具物件搬進老土坯房子。

劉家人回去了,就剩下徐長勝一家三口站在老房子裡。乾巴巴看著屋裡到處都是蜘蛛網,泥巴糊的牆皮,裡麵塞著是一層蘆葦席子。年久失修,蘆葦席子受潮,一屋子發黴的味道。

劉桂萍傻眼,這房子似乎一跺腳就能從屋頂落下一塊泥巴下來。張張嘴,吸進的空氣都帶著一股泥巴味。和原來水泥牆,白石灰牆的皮東屋相比,劉桂萍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越是後悔,心裡怒火更勝。

轉過身朝著徐長勝又掐又是打的,嘴裡嘶啞著罵道:“你就是個沒種的男人,你老婆孩子都被攆出來,你連個屁都不會放一聲?現在好了,便宜那老不死的和小畜生。

兩個壞種,住那麼大的房子,偏把我們一家攆出來。我這麼多年真是瞎了眼。養了個小白眼狼,還以為老東西是個好的。結果呢,我們被攆走,她連個人影都不出來。該死的老東西,往後想讓我孝順她,門都沒有!我就等她老了不能動那一天,我一件件的說給她聽...,狗屁東西,徐長民也不是個好東西?我們自己家的事情,他一個外人憑什麼插手管!”

“明天就去鎮上告他,還想分我的地,做夢,死我都不讓出一分來。小畜生想要地,我就敢把她按河裡溺死....”

徐長勝陰沉沉的拉著臉,一把揮開劉桂萍,怒眼嗬斥一聲,“住的好好的,還不是你作死?沒宅基證怎麼了,,沒宅基證也住的好好的。她一個丫頭片子,你不走,她能打死你不成。豬腦子的蠢貨,還有臉咋呼,你怎麼不死你的去。”

徐長勝心裡窩著火呢,狠狠瞪了一眼劉桂萍,轉身往床上一趟,一地的東西也不收拾,閉眼開始睡覺。

劉桂萍被噎的,險些一口氣過去,想再罵兩聲,可嗓子實在疼的厲害。一地的東西,她也沒力氣收拾。嗚嗚哭了幾聲,跟著躺在床上另一側睡覺。

徐佳更睡不著,老房子裡不通風透氣,有股黴味不說,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臭味。像是死了很久的臭老鼠,放久了的臭雞蛋。那股味,一陣陣的往她鼻子裡頭鑽。她真想快點天亮,她想趕緊回學校去。

要是可以,她甚至希望,學校能永遠不放假,要是能一直在學校就好了。

徐佳想到上學,隱隱又高興起來。周子青沒學上,現在家裡恨死她了,更不可能會讓她上學。她心裡透著興奮,她把周子青踩下去了。周子青就是個連初中都沒上過的文盲,小學時領的三好學生獎狀又有什麼用?

連初中文憑都沒有,沒爹沒媽,就連將來說對象,彆人家都嫌棄她出身。

現在還敢把他們一家趕出來,沒她爸媽,周子青除了房子,她有錢生活麼?這麼一想徐佳倒覺分開也挺好,可憐倒黴的一定是周子青。

這麼想著想著,徐佳不由得開心咧開嘴笑,恨不得時間能過得快一點,恨不得馬上看到周子青窘迫不堪局麵,哭的鼻涕眼淚一把一把,後悔現在做的一切。

周子青可不知道,有人已經替她想到這麼長遠。她剛給家裡大門換了一把鎖,反鎖大門後,回屋睡覺。折騰一天,渾身累散架似的。

周子青躺床上翻個身,看到徐奶睜著眼睛還沒睡,身子挪挪靠近,纏著徐奶的手臂,人偎過去。“姥兒?”

徐奶長長歎了一口氣,不放心的說:“劉桂萍脾氣,肯定要挑撥你舅舅來鬨事。你舅舅火氣上來,不管不顧的,手裡沒個輕重,這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啊。”

搬走了也是個事,徐奶心裡雜亂。

“姥兒,你隻要堅定立場,一切都不是問題。光說現在,你手腳硬朗,家裡地裡活,你沒少乾。可劉桂萍對你像彆人家兒媳婦對婆婆那樣麼?這還是你手腳利索,能幫著給她洗衣做飯的時候,她就這樣態度。將來你有老的一天,不能動了,你覺得她指望得上?”

徐奶深深歎了一口氣,沒說話。

“所以,姥兒,你現在就要未雨綢繆,與其將來誰都靠不住,不如現在徹底分開。還有田,能種自己種,不能種收點租金自己攢著花銷。不比看人臉色強。姥兒,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周子青覺得這世上沒比錢更可靠的東西了。

可惜她現在年齡太小,還處在這樣的環境,光有一顆急著掙錢的心,可什麼都做不了。

徐奶拍拍周子青的手,“早點睡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周子青心裡歎氣,她的話是一句沒聽進去。徐奶心軟,隻想著大家都好,即使她一直在這挨打欺負,也想努力維護這個家。甚至心軟的會在私下煮雞蛋彌補她,這是徐奶彌補心底愧疚的手段,她都懂。

累了一天,第二天又被村裡一群公雞打鳴早早吵醒了。

房子隔音太差,耳朵邊像是有十幾個鬨鐘在同時響,即使再困,也睡不下了。

掙紮的張開眼,沒等坐起來,立馬感覺渾身像是被車軲轆碾過一樣,碾過正麵,又翻過來,碾背麵。每個關節部位都在叫喧著。

好不容易穿鞋下床,徐奶已經在灶房忙活燒水。

周子青水池邊洗臉刷牙,洗漱完,忙著挖一瓢玉米到雞舍喂雞,順便撿雞蛋出來。撿完雞蛋,家裡還有兩頭豬,大約有一百五十斤,平時拌豬食喂豬就是她的活。可現在,周子青有些不太樂意乾。這兩頭豬從豬苗開始就是她在喂,她要說這兩頭豬是她的,劉桂萍怕是會拿著菜刀和她拚命。

早上忙活一通,累的一身是汗。徐奶煮了小米粥,切了一塊自家醃製的黑鹹菜。還沒等吃上,大門啪啪被砸的震天響。

劉桂萍徐長勝上門了。

徐奶明顯臉上一慌,看了一眼周子青,叮囑她,“今天彆擰著乾,一個村住著,雖不在一個家住,可到底還是一家人,不能把事情做絕了。”

交代完,起身去開門。

徐長勝粗拉著臉,臉上還有指甲印,劉桂萍嘴角破了還淌血。這兩口子早上起來乾了一仗。兩人打起來時候,徐佳嚇得不輕,攔不住勸不住,自己回了學校。

“媽,小畜生躲哪了,讓她趕緊死出來。”劉桂萍一走進這個家,就想到那破敗的老房子,心裡火氣蹭蹭往上冒。

徐長勝到大門口抽了一個楊樹條子,咣當一聲,又把大門反鎖上。“跑,我看今天你是能上天,還是能入地,打死你,也省的禍害彆人。”

周子青飯顧不上吃,一看到徐長勝的發怒模樣,心裡咯噔一聲抽緊。大門被鎖住了,她除非長翅膀不然真是跑不掉。

心裡砰砰亂跳,周子青第一個念頭是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不能老實坐著挨打。念頭一轉,周子青直直跑到灶房案板上,提著菜刀握手裡。

徐奶,徐長勝,劉桂萍過來,就看到周子青提著菜刀等著他們,一個嚇,兩個怒。

“要翻天哪,徐長勝看到沒,你親外甥女,提著刀要砍死你呢,你養活她這麼多年,有什麼用?一聽房子是她的,立馬就咱們攆出去,沒心沒肝的畜生,打死都是活該。”劉桂萍氣的渾身發抖。

第八章

雙手握著鐮刀,站在門口,冷笑著瞅著幾個變了臉色人,大吼一聲,“來啊,不是要打死我抵命麼!”

“青青啊。”徐奶一轉身,嚇得肝膽俱裂,“快刀放下,危險呐,彆傷著啊。”

周子青雙手緊緊握著把手,她瞪著滿是憤怒凶狠的眼睛,兩個瞳仁幾乎要跳將出來。眼中怒火,像一把烈火,更像手中握著的刀刃。

後槽牙緊咬著,渾身上下挨得打,疼的嘴唇哆嗦,尤其她腰背上,脊椎縫裡冒著尖刺的疼。

“姥兒你彆過來,今天他們要打死我,我就和他們拚了。就不知道誰先倒黴,先幫著染紅刀子。”明明都不是她的錯,明明是彆人要占她的房子,明明受欺負的是她,心中委屈,憤憤不平充斥了周子青整個腦袋。

“惡毒玩意,拿把刀嚇唬誰呢。”娘家大嫂子瞧著一夥人,被個丫頭片子威脅住了。臉色難看,不就一把鐮刀麼,打豬草都要用力割兩下,還敢對著人使?

娘家大嫂子霸道慣了,根本不吃這一套。張著體格子比周子青高大有勁,側身就要撞過去。

“行了,彆打了。”坐地的老太皺著眉頭嗬斥一聲。

娘家大嫂子嘴裡咒罵一聲,呸了一口吐沫星子。惡狠狠瞪了周子青一眼,“敢在老娘跟前呲牙花子,亮爪子,你還嫩了點。”即使這樣,看著周子青瞪著一雙黑黝黝的狠厲眼神,神情悍戾。對著她,臉上卻沒有一絲膽怯退讓。手裡握著鐮刀,一副,誰上來,她就和誰同歸於儘的架勢。

“邪性狼崽子。”拍拍地上灰土,老太瞥了一眼周子青,嘴裡冷著念叨一句。轉過身對著默默掉眼淚的徐奶說,“桂萍說這死丫頭中邪了,我看不是中邪,是惡鬼附身。專門吃人的,我們桂萍就是被她害了。”

徐奶也不回話,腳步挪騰著走到門口,去奪周子青手上的鐮刀。“青兒,你聽話,把刀給姥兒,彆傷著自己個兒。”徐奶一看到周子青身上臟衣服擰巴成團,整個人被打的狼狽淒慘的模樣,眼淚止不住湧上來。

顫著手去抽鐮刀,周子青眼神凶狠的瞪著,就是死活不撒手。眼中看到徐奶因為護她被人抓的亂糟糟的頭發,心頭酸澀發堵,胸口噎的她比自己身上挨得打都難受。

徐奶抽了再抽,鐮刀奪了下來,使勁扔到外麵,才安心。

周子青手中沒了鐮刀,像是被生生從體內把支撐著她的那股狠勁卸去了,人呆呆站在原地,頭低著,忍不住嗯嗯兩聲後,肩膀一抽一抽聳立起來。

徐奶頓時心疼像刀割一般,一把把周子青攔進懷裡,抱著她大哭起來。哭聲細碎,隱忍,一呼一吸的哀鳴中,裝著滿滿的悲傷和辛酸。

周子青狠狠咬著舌尖,不讓自己哭出來,可徐奶壓抑的哭聲,像是心中酸楚的□□,不停地引著眼淚往下落。

祖孫兩個抱在一起哭,劉桂萍娘家人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幾句,見沒人搭理,火氣慢慢也消停下來。現在最要緊的是等消息。

這一等就到了晚上九點鐘

村口黑漆漆的路上,傳來拖拉機發動機的轟轟聲。

聲音越來越近,徐奶坐不住,劉家人也坐不住,紛紛跑到大門口去。拖拉機上的照明燈,把路麵照的光亮。一停下,徐長勝先跳下來,背著劉桂萍進了東屋。

徐奶一看到劉桂萍氣臉色蒼白,息奄奄的趴在長勝背後,心裡壓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趕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默念一聲老天保佑。

徐奶默念完,拽著徐長民問鎮上醫院的事。

徐長民說了句,沒事。有驚無險。

原來是劉桂萍餓了兩天沒吃飯,人虛的很。胃裡沒東西,農藥沒剛喝一口,胃裡受刺激反應大,大多農藥又吐了出來。僅有一點到肚子裡,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人在醫院洗了胃,主要還是人這兩天沒吃飯人體虛。本身醫生要求要住院一晚上,可劉桂萍一聽到自己沒事,還要花錢住院,鬨著死活要回來。

徐長民和徐奶說話的功夫,眼睛瞅到一旁周子青的模樣,皺著眉,又看到屋裡哭著喊著心肝肉的劉家老太,臉色往下沉了沉。指著一旁的周子青小聲問徐奶,“劉家人過來打人了?”

周子青走到跟前衝他撇撇嘴,眉毛一挑,“沒忘記那天咱們說的事吧?”

徐奶默默抹去眼角淚水,不知聲,可那模樣,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徐長民氣的雙手叉腰,三秒過後,一把扯過周子青進了東屋。

東屋劉老太正坐在床沿上,拉著劉桂萍的手又哭又罵。旁邊劉家人跟著勸,怎麼就想不開呢,哪有邁不過的坎雲雲之類的話。

跟著一起去醫院的徐村人,喝了口熱水就準備回家,誰想到徐長民攔著先不讓走,幾個男人麵麵相覷,就沒走。

周子青被拉著進來,劉家人看到後,恨得眼眶子發熱,罵道:“白眼狼,你看你把妗子害的,你要還有點良心,就過來磕三個響頭賠罪。”說這話的大嫂子,就看不慣周子青那張冷冰冰的神情,怎麼看怎麼礙眼。

徐長民長呼一口氣,黑沉著臉站在人群中間,目光掃視一圈劉家人後,又獨獨看了一眼躺床上的劉桂萍。粗喘一聲後,把周子青拉到前麵來。“你們誰動手打的孩子?”

東西兩邊人家,以及距離靠的近的,聽到拖拉機的響聲,都紛紛過來看兩眼,想知道人怎麼樣了。結果圍在東屋門口一圈人。有人好奇拉著跟著去醫院的人問情況。知道劉桂萍好好的後,又有些搞不清楚屋裡現在什麼情況。

“屋裡什麼情況?”

“不知道,長民不讓走,說等下還有事。”

問不出來,索性扒著空隙往裡看,都好奇裡麵要說什麼。

“你們誰動手打的孩子?:徐長民陰沉著臉看著劉家人又問了一遍,這一回提高了力度,屋外麵的人都聽到了,跟著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劉家人麵麵相看,你看我,我看你,有些糊裡糊塗的搞不清楚狀況。還是劉家大嫂子打頭陣,脖子一揚,粗聲粗氣的應道:“怎麼滴,我們劉家人打的,把人逼著喝藥自殺的東西,還不能打了?今個沒打死都是我們娘家人仁義。”

說話蠻橫成這樣,頓時讓徐家村的人不喜起來。

人群外麵不知道是誰說了句,“幾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女孩算什麼啊。”

徐長民上下打量周子青一眼,“來個婦女,把孩子領屋裡看看打得重不重,找點藥塗塗。”

西邊大嫂子一聽,喊著自家婆婆把周子青拉進屋裡去上藥。

周子青一走,徐長民看著劉桂萍和徐長勝,又看看劉家人。黑著臉說到:“今個劉家人在,徐家村的人也在,索性在這把話說開了,省的以後再發生彆的事。徐長勝,你現在住的房子,所屬的宅基證上,是不是寫的你姐夫,周明鬆的名字。”

徐長民一點名,所有人都把視線凝聚在一旁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說話的徐長勝身上。

劉桂萍一聽,表情焦急的要坐起身,可渾身沒力氣起不來,急的要命,扯著撒嘶啞的嗓子叫喚,“啊,不,不是,房子是..啊咳咳咳咳。”越急越咳嗽,越說不清楚。

徐長民不看劉桂萍,“徐長勝,是不是寫的周明鬆的名字。”

徐長勝擰著眉頭,一臉惡氣的粗哼一聲,算是認同。

徐長民轉過身看向劉桂萍,和劉家人,“腳下這塊宅基地是周明鬆的,想要變更戶主名,除非戶主本人親自到村委辦理。不然這宅基證變更不了。”

徐長民緩口氣剛要開口說,那邊堂屋隻聽到西邊大嫂子哎呦叫喚起來,“殺千刀的呀,這是把人往死裡打啊....”

西邊大嫂子突突跑回來,撥開屋外麵圍觀的一群人,硬是擠進去,走到徐長民跟前,看著劉家人先狠狠呸了一口,罵道:“你們還仁義?跟我去看看孩子身上的傷,後背是鐵錘砸的吧。五六個淤青泛深紫色,這是下了多狠的手?

村長,你是沒看到,真是太過分了。腿上,肚子上,就連胳膊上都被掐的紅印子,看著身上就沒個好皮在。我婆婆伸手輕輕一碰,孩子跟著倒吸一口氣。我光是看著都疼的厲害。都說沒爹沒媽的孩子可憐,我今天才算是看到了。沒爹媽的孩子,容易受欺負啊。都跑上門來欺負了。你們自己閨女算計人家宅基證,算記不得,就自己喝藥鬨自殺,管人家孩子什麼事啊。村長,咱們直接報警吧,把人全部抓起來。”

西邊大嫂子也是當媽的,這會眼淚花花的,看著是真心疼了。隻一想要是自家的孩子被人打成這樣,她非得找人拚命不可。

徐長民冷冷吸了一口氣,沒吱聲。可看著劉桂萍和劉家人的眼神更冷了,沒接西邊大嫂子話茬,接著自己話繼續說,“村裡人都知道,周明鬆現在不在村裡,可人不是死了。就算萬一,這幾年死在外麵,宅基證也是戶主的子女繼承。坦白講,劉桂萍這宅基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變成你的東西。相反,你這麼些年,是住在彆人家裡的。都知道在外麵住招待所,旅店要花錢的,你算算這些年,多少錢。”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小姑子這些年養著她,供著她,不花錢麼,吃的喝的用的,難道是她自己掙得?”劉家大嫂子挑眉反駁。

“你說對了,還就是她掙得。徐長慧戶籍沒遷出去,還在徐家村,名下四畝田地,是你小姑子再種。四畝地多少收成,交個租也夠她一個小姑娘嚼用了。”徐長民冷冷看著人說道。

“劉桂萍你因為什麼鬨得絕食,喝藥,村裡大家夥心裡都清楚。誰也不是瞎子,這麼些年,你怎麼對這孩子,大家夥也都心裡有數,今個在這裡,我作為一村之長,得讓你們搬家。人都是惰性的,住的久了,都快分不清什麼是自己的。孩子前幾天找到我那,她說要你們搬出去住,是我給攔下,勸住了。我當時說,你還小,身邊得跟著大人一起生活。

她說,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活的好好地。和他們住在一個屋簷下,她害怕。

聽到這話,我心裡發涼啊,孩子害怕什麼啊。我好生勸了她,這事我以為過去了。”徐長民抿抿嘴,神情有些複雜的抬抬頭。

絕口不提,當時小孩說要和他打個賭,說如果最近她又挨打欺負,就要他親自出麵幫她把人攆出去。

“今個,出了喝藥自殺的事,出了劉家人上門打人的事,一群大人就可著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算計,欺負,打人?臊不臊?這事傳出去,徐家村的老少爺們出門還怎麼做人?呼~~今個就搬吧,村東沒人住的土坯屋子,借給你們先住著。這裡不是你們家,以後彆惦記了。”

徐長民一轉身,對著屋外徐家村老少爺們,“大晚上,大家夥勞個累,給長勝兩口子搬個家。”

“我不搬啊~~我不走,這是家,彆動我東西~~~”劉桂萍瞪著眼睛火大的從床上撐起來,看著徐家人開始陸續搬東西,拍著床板大哭大鬨起來。

“娘啊,你幫我攔著啊,我不搬家啊,這是我的家~~”

劉家人氣的麵色發紅,硬是發作不了。對方說的明明白白的,宅基證是人家的,這房子是人家的,現在人家攆人了。

劉桂萍急急找徐奶,“媽,你快幫我攔著,我不搬啊~~”

劉桂萍嘶啞的哭聲,從東屋傳來。徐奶悄悄用袖子擦擦眼角,用著白布沾著白酒給周子青淤青的地方揉搓。

看著孩子身上被打的,淤青藍紫,徐奶心疼心酸,聽著劉桂萍嘶啞喊聲,硬是狠心裝作沒聽到。

“奶,他們在搬我們家東西。”徐佳焦急的跑進來找徐奶,可一進來,就撞到周子青冷冷發笑的眼睛裡。神情發虛。

周子青身上很疼,可聽著外麵劉桂萍哭的要死要活的勁,她今天挨得打頓時輕了不少。

周子青眼神冷峻的看著徐佳,上下打量她,小聲的說了句,“真是咬人的狗,不會叫。你.媽原先沒想喝藥自殺吧,是因為你在灶房聽到我和姥兒的話,偷偷學給你.媽聽了吧。”真是感謝你啊!

誰讓她現在太小,沒人把她當回事呢。即使她名正言順,說要攆人,估計其他人也都哈哈笑笑,覺得她在開玩笑,說氣話呢。

也沒人會幫助她,攆走徐長勝劉桂萍兩口子。

徐佳眼神左躲右閃,最後慌慌看向徐奶,“奶,你去看看我媽吧,你給村長大伯說一聲,彆搬我家東西,那邊房子又破又舊,怎麼能住人啊。奶求你了~~”

徐奶扭轉向一旁不看,接著給周子青後背揉搓,良久才哽著聲音問了句,“是你跑去喊的你姥姥他們?”

臉還是像極了自己閨女那張漂亮的臉,可原本呆滯,木然,膽怯的臉龐,此刻緊繃著,蒙著一層陰雲,冷冰冰的眼神,像...像換了個人似的。

劉桂萍身上衣服被熱水濺上,這才九月份的天,本就穿的涼快,熱水一碰,立馬嗷嗷叫喚起來。再看周子青,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

地上站起身衝過去,張牙舞爪一副把人撕了的架勢。

徐奶奶趕緊從後頭攔腰拽住,“桂萍啊,你彆和孩子置氣,你...你在看看這孩子,她...她是不是中邪了?”徐奶奶眼裡,這會周子青就是中邪,被臟東西附身了,不然咋會變化這麼大。

劉桂萍氣的橫衝直撞,這會一聽到徐奶奶的話,一愣,粗喘著氣在一旁斜眼打量。這一細看,心裡大驚,且越看越心驚膽顫。

瞅著周子青那冷若冰霜的臉,還有那雙眼睛,黑眼珠定神看著她時,突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周子青嘴角噙著笑,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轉,隨意抓抓散下遮住眼的頭發,有些嚇嫌棄,覺得這半長不長的頭發就是礙事。嘴角勾起上揚,衝著驚嚇惶恐的徐奶奶隨口說道,“姥兒,有飯麼,我餓了!”

除了生死,一切都小事,這是周子青的人生箴言。在那活著都一樣,不管是現在,還是她原來的地方,情況都沒差多少。都是爹媽不管不問,對她來說在哪活著都沒啥區彆。

劉桂萍再看周子青的眼神,就有些打怵。心裡七八分信了徐奶奶的話,這是中邪了啊!

“有...有,灶台上有早上小米稀飯和大饅頭,我給你熱熱去。青青啊,地上涼,彆光著腳,趕緊回屋床上躺著,姥兒給你熱飯去。”徐奶奶雙手拉著僵直的劉桂萍,把人硬生生拽走了。

兩個人一到灶台前,透著矮小的玻璃窗戶,往堂屋跟前偷瞄了一眼,砰砰亂跳的心,才緩下一口氣。劉桂萍緊拉著徐奶奶的手忍不住直哆嗦,嘴唇發抖,“媽,她這是...她這是......”一想到剛剛要不是媽硬拉著她,她可能就衝上去了。光想想,心裡就狠狠抽了一下。

徐奶奶扯掉藏青色頭巾,擦了把臉。走動這幾步,竟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到底年齡大有閱曆,看著慌慌沒個主心骨的兒媳,徐奶奶先把自個先穩住了。想了想說:“你去玉米地裡,把長勝喊來,彆回家。直接借他二大爺的自行車,去前村把馬道婆請來。我估摸著,青青前兩天暈倒,被路過的撿了便宜。讓馬道婆費點心,把人請走,咱家添點紙錢就行了,不是什麼大事,”

“能行麼?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劉桂萍半信半疑,一想到那要笑不笑的黑眼珠盯著自己,就渾身骨頭縫裡發涼氣。

徐奶奶板著臉瞪了劉桂萍一眼,“我活這大半輩子,什麼沒見過。讓你去趕緊去。”兒媳小氣,嗓門大,家裡一旦不如她的意,扯皮發瘋弄得全家沒臉。可脾氣一下來,也倒是能聽進去話的。

婆媳相處了十幾年,性格脾氣都摸得透透的。

這邊婆媳倆說完話,劉桂萍遮遮掩掩的出大門跑了。

周子青站窗戶口瞟到,渾不在意的在屋裡溜達起來。大通間的瓦房,用蘆葦草編成席子做了兩個隔間,在中間的堂屋,左邊是她現在睡得臥室,右邊雜七雜八的東西放了一地,倒像是儲藏室。

臥室裡的擺設,一眼看到底。斑駁脫落的牆皮,凹進的地方,露出裡麵灰白的石灰。一張大木床,一個年代久遠的薑黃大衣櫃,還有和衣櫃配套的黃色桌子,舊的脫漆掉皮,露出裡麵的劣質木頭。

周子青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反而是徑自走到牆上貼的三好學生獎狀跟前。有了原身記憶的她,自然知道,她穿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牆上這幾張掉了顏色的獎狀,用著透明膠帶帖著。時間久了,牆皮脫落,新的膠帶壓著舊的膠帶,一層一層下去,邊角積累了厚厚膠帶。

有了年頭,獎狀上卻不曾落灰,手輕輕一碰,邊角膠帶張開,帶著一同散落的牆灰,落在腳下。周子青冷眼看著地上的獎狀,竟然忍不住心酸發澀。

撇撇嘴,自言自語道:“你珍惜的東西,一毛不值。你想要留下的痕跡,你看,時間一久,就會掉色脫落,最後成為垃圾。你的憋屈忍受,可他們全都看不到。就說明你方法用錯了,彆人裝作看不到的東西,你得親自拿到跟前讓他看....”徐鎮上的中心中學8月底已經通知報道了,原主卻還在家裡幫著掰玉米棒子。

轉悠幾步,視線停在黃色桌上的一張照片上,是一張全家福。女的二十七八歲,明媚皓齒,一張瓜子臉,旁邊男的一張清清瘦瘦的臉,有些書生氣,可眉頭輕蹙著,一副冷談疏遠的模樣。中間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五官透著秀美,卻一臉怯生生的站在兩人中間,上挑的眼瞼委委屈屈瞅向一處,顯得又呆又木,沒一絲小孩的活潑靈氣。

周子青把照片抽出來,踩著凳子放到薑黃衣櫃上麵,“放上麵招灰爛掉吧,跑的跑,走的走,還眼巴巴的天天看。彆在做他們還會回來的夢。過來人的經驗,就是回來了也和你沒大關係,還是當成死了的好。”

今後原主的人生,由她接手,上學是一定要上的,沒道理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至於那個打賭富二代,以後留著她來收拾。

“青青,來吃口飯。”徐奶奶用切菜案板端著一碗稀飯,一碟鹹菜,一個饅頭,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周子青拽張椅子坐到桌子旁,端起碗先飲了口稀飯。在原來的世界,她就不挑食,自己養活自個,沒挑食的權利。

剛熱過的饅頭鬆軟,從中間掰開,夾上幾口鹹菜,一口饅頭鹹菜,一口稀飯,吃的挺香。

徐奶奶坐一旁,眯著眼睛細細看,越看越是不對勁,小心問道:“青青啊,身上有哪裡不舒服嗎?”原來吃饅頭,喜歡撕下一塊,吃一塊,像小雞啄食似的。記得看不過眼,她還說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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