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半邊天上都是赤紅的火燒雲,幾排歸林倦鳥喳喳叫著,好像黑色墨點一樣劃過天際。
池佳佳從地鐵站裡擠出來,進門後直接趴在餐桌上,有氣無力地舉著手道:“老板,來杯海鹽檸檬水,冰的。”
又是社畜的一天。
“老板,許願真的有用啊!”緊隨其後進來的姬鵬顯得很是興奮。
他每天去上學時都會順手扔一枚硬幣祈禱,這不,心想事成了!
“對吧?!”池佳佳立刻坐起來,伸手跟他擊掌。
係統:“檢測到微弱的信仰之力。”
廖初:“嗬嗬。”
“跟許願沒關係,不要傳播不良思想。”
這一天天的,他都快靠外麵的魚缸創收了。
廖初正調醬汁,聞言頭也不抬道:“考好了?”
姬鵬嘿嘿一笑,“嗯呐。”
比上次提高了不少呢。
“那挺好的,”廖初說,“明天就放暑假了吧,準備去哪玩?”
姬鵬摸摸鼻子,出人意料地說:“不去了。”
廖初有些意外。
就見少年半趴在櫃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上麵的票據,“我準備上午去給人當家教,然後下午請家教來給我補課。”
現在外麵好多補習班都關了,但私人家教不受管束,他之前已經在網上聯係好了。
餐館裡慢慢安靜下來,而姬鵬對此一無所知。
他換了條腿,調整重心後繼續說:“昨天晚上成績剛出來的時候,其實我還挺高興的,跑到我爸麵前去得瑟,看著他給我付款買球鞋的時候,就有那麼點唉,怎麼說呢?有那麼點報複的意思……”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就他三天兩頭不在家嘛,回來就說教,我有時候挺討厭他的……
可我昨天突然發現他有白頭發了,老板,你知道嗎?我就有點懵了。
就他在我印象裡好像一直特彆厲害,無所不能的那種,體格可好了,小時候打我能一口氣追出去好幾裡地。
以前每次我跟他吵架,我媽都說其實我爸也挺不容易的,現在錢不好賺,出去跟人談生意就跟孫子似的,酒桌上玩命的喝,他的胃就是那麼弄壞的……”
說到這裡,姬鵬吸了吸鼻子,“我一直都說自己成年人了,可現在回想起來,一點正事也沒乾。
還剩一年了,我就努努力拚一回,弄個過得去的成績,好歹彆叫他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老頭子可要麵子了,哼。
廖初一抬頭,發現姬爸爸早來了,也不知站在門口聽了多久,眼眶微微發紅。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給人家上課?”池佳佳問。
既然知道時間緊迫,埋頭補習不是更好?
“我問過了,”姬鵬挺認真的說,“也不能死學,得講究方式方法。要想把人教明白,首先得自己學會了,我得逼著自己學。”
而且還能賺錢呢。
後麵胡順等人都鼓掌,“帥哥好誌氣。”
姬鵬這才轉身,雙手抬起後下壓,“低調,低調。”
被誇得都不好意思了。
眾人哄然大笑。
“對了老板,今晚什麼湯啊?”他問道。
“火腿鮮筍湯。”廖初道。
這一帶是清江市房價最高的地段之一,簡而言之:
住戶們都有錢。
而有錢人往往更看重養生保健。
那天有個老頭兒嘗試性買了一次豬肚雞湯,第二天便廣而告之……
一傳十十傳百,上了年紀想養生的、伺候孩子上學高考的、中年人想保養的,好些都來了。
廖初增加到一天二十份後還有點不夠賣的。
誰也沒想到,原本是應胡順他們的請求煮的湯,竟意外受歡迎。
托這個的福,廖初的壽命已經迅速延長到1年半。
為答謝廣大救命恩人,各色湯品乾脆成了晚間固定項目。
“這個聽上去就好喝,”姬鵬道,“麻煩打包一份。”
誰知廖初卻搖搖頭,下巴朝胡順那一桌一抬,“已經被人預定了。”
姬鵬失望地啊了聲。
胡順就笑,“帥哥,難得你這樣有孝心,這份讓給你啦。”
姬鵬大喜,連連道謝。
池佳佳委屈道:“老板,之前你都不許我外帶湯包的。”
可現在竟然允許他們帶湯!
廖初指了指胡順。
後者得意洋洋地舉起一隻厚重的箱子,“我事先準備了保溫桶密封箱哦,自己開車平穩點,半滴都不會灑。”
池佳佳又看姬鵬。
少年撓了撓頭,老實道:“這兒距離我家直線距離……四百米。”
每天苦哈哈擠地鐵的池佳佳嚶嚶出聲。
姬家。
姬鵬掏出鑰匙開門,一邊換拖鞋一邊朝裡麵喊了句,“爸媽,我回來了。”
臥室裡突然探出來一張大白臉,“放假了?”
姬鵬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敷麵膜的老媽,“……哦。”
姬爸爸坐在沙發邊不動如山,仿佛剛才在餐館外被感動哭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的眼睛盯在報紙上,頭也不抬,“回來了?”
回想起剛才在餐館的真情流露,姬鵬再看向自家老爹時就有點不自在。
人就是這樣,背著怎麼樣都好,可麵對麵時,卻又礙於情麵張不開嘴。
他踩著拖鞋過去,故作不經意地將牛皮紙袋放到桌上。
“咳,那什麼,剛才去買飲料,老板說多餘一份湯沒賣完,我怕他倒了浪費,就順手買了。咳,你要是不想喝的話,倒了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