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宿儺來找她的時間以肉眼可見的晚。
並且等到香夜終於捕捉到他的身影時,宿儺也整個人躲在牆角後麵,仿佛一隻小心翼翼試探著伸出爪子的貓咪一般, 隻露出半張臉,目光警惕的盯著她看。
不光是盯著她, 還左顧右盼的搜索著什麼,看起來異常神經兮兮。
看著他那幼稚的動作,香夜就有些忍俊不禁。
“進來吧。”她直接朝宿儺一招手, “今天我沒有進廚房。”
於是宿儺顯而易見的鬆出了一大口氣, 終於舍得把尊貴的身體從牆角那邊挪出來, 大大方方的走了過來。
然後就跟剛才那麼慫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高傲的雙手環胸冷哼道:“你終於知道你做的飯是有多麼難吃了嗎, 女人。”
這句話倒是引起了香夜的不滿, 就算香夜再不適合廚房, 也不能讓一個外行的人如此批評她。
她當機立斷伸出手爆錘了宿儺一頓,隨後冷淡的做出合理的解釋:“下廚很難,不練的十年八載根本做不到。”
“唔……可惡的女人!”捂著頭頂欲哭無淚的宿儺惡狠狠的睨著她,故意唱反調道,“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 十年八年?如果是本大爺的話幾天就會了,絕對是你這個女人領悟力不夠!”
這句顯而易見的挑釁可就忍不了了, 香夜的眉梢微微一動, 深深看了他一眼。
很好,既然這個人這麼喜歡死犟的頂嘴,那就給他給機會好了。
幾天?
那就讓她來親眼見證下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兩麵宿儺親自下廚的模樣吧。
一手揪起宿儺的衣襟後領, 香夜二話不說就帶著人往廚房走去。
以往的她從不會主動讓宿儺現身於藤原家的其他人麵前, 而如今, 卻大大方方的拽著他走,任由其他人驚愕的投來目光。
宿儺的頭頂也升起了無數個問號,忍不住抗議了起來:“乾什麼?!要帶我去那裡,女人??”
“當然是廚房。”香夜看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進了廚房裡,無聲的堵在了門口,“讓我拜見下你的廚藝吧。”
唯一的出口被她堵死,宿儺就被關在廚房裡沒有任何可以逃離的地方,而現在,他也並不打算逃脫,因為香夜挑釁似的說了句讓他無比窩火的話:“我不相信,你的廚藝能有我好。”
“……”
額頭倏地繃起青筋,宿儺直接怒了。
就這女人做出來的什麼黑炭塊,是個人有手都能做的比她強好不好??
不如說這個世界怎麼會有人做出這麼恐怖的料理!
他都快要被驚呆了好不好。
深深的看了眼香夜,宿儺沉著臉點了點頭,直接麵對廚房擼起了袖子。
行,不是要跟他比廚藝嗎,不是說肯定比他好嗎,那他就要用事實來證明,他就算在廚藝,也要打那女人的臉!
抱著這樣必勝的念頭,宿儺惡狠狠的睨了眼躲在角落裡正瑟瑟發抖的藤原家的大廚,舉起菜刀示意道:“愣著乾什麼,教我做菜!”
“啊?……啊!”或許是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麼凶惡的人竟然做起了最低級的廚師工作,大廚懵逼了片刻,等到宿儺的眉眼越來越暴躁,才終於慌亂的跑過來進行指導。
於是,宿儺就開始在大廚的雲指導下,嘗試著先做了一些普通的料理。
香夜安靜在廚房外等待著,這一時間內,似乎有無數藤原家的仆人驚訝的路過此處,看見一個不屬於家族的男子在廚房裡,還跟他們的小姐這麼親密,頓時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以前隻是服侍香夜這邊的仆人知道有外男進入的消息,而這一下,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惹得整個藤原氏都知道了這件事。
香夜對此毫不在意,依舊麵無表情的等候在門外,但卻不乏一些見風使舵的人,將這件事稟告給了藤原家主。
藤原家主聽說女兒跟一個外男混在一起的表情是有多麼精彩先不提,這邊的宿儺總算是做好了一份精致的菜肴。
看起來賣相相當的不錯,起碼比香夜的黑乎乎的一坨好了太多了。
瞧見宿儺那得意的眉眼,香夜雖然驚訝,心底卻憋著一股氣。
表麵好也不代表什麼,說不定內在會有多難吃呢。
為了證明這一點,她下定決心,還是拿起筷子嘗試吃了一口。
然後瞬間沉默了:“……”
宿儺看著她停止的動作,眉眼動了動,忍耐不住好奇的追問道:“怎麼樣?”
下一秒,隻見香夜眼神深邃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抽出腰間隨身攜帶的佩刀,用力懟了下他的腹部。
“嗷——!!”
廚房內頓時響起了宿儺的驚呼聲,隻見剛剛還趾高氣昂的男人蹲在地上,死死捂著肚子,麵容扭曲。
“你!”他剛想氣急敗壞的怒斥香夜這個暴力女,結果一抬頭,就忽然看見一隻蔥白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
視線繼續上移,少女抿著唇望著他,眼底似乎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情緒。
“從今天開始,你的課題就是學習下廚。”
“不學會廚師的全部手藝,就不要說你會下廚。”
說著,遞給身邊的大廚一個交給你了的眼神,就凜冽的轉身離開了廚房。
從她那有些不同於往日的語氣和動作中,宿儺摸了摸下頷,敏銳的品出了一絲不對勁。
似乎……這個女人……是在生氣?
儘管香夜臉上的情緒少到可憐,但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再加上他的仔細揣摩,他知道香夜不是完全沒有情緒,而是喜歡將情緒壓到心裡。
就譬如說剛才,大概就是惱羞成怒了,所以才氣呼呼的回到了房間。
幻想著回到房間後的香夜會怎麼發泄自己不滿的情緒,宿儺的眼底就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
雖然他現在很想回去欣賞一下那個女人氣呼呼的表情,但是在廚房鍛煉廚藝也是一項很重要的事情。
等到學好了後再去那女人的麵前各種蹦躂炫耀,豈不是更加有趣。
因此,為了品嘗那最後的美味,宿儺隻好按耐住心中的期待,繼續開始學習起來。
他也確實在這一方麵有著絕妙的天賦,再加上天生聰慧,教一遍就能記住,幾乎半天時間就出爐了不少美味的菜品。
於是,暗戳戳等著宿儺搞砸出洋相的香夜就越發變得沉默起來,甚至拿起屋內隨手買來的小球一頓亂砸,心中的火氣這才終於釋放了一些。
然而等到宿儺拿著一盤子一盤子的菜肴擺在她麵前,囂張的勾起唇請她品嘗的時候,她還要裝作不動如山的沉默著,拿起筷子。
一邊生氣,一邊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下來淚水。
真香。
好家夥,怎麼能這麼好吃呢,感覺比藤原家大廚做的都好吃。
頓時,香夜看向宿儺的眼神有了強烈的變化。
從不爭氣的弟子變成了做飯的工具人!
咽下最後一口幸福的米飯,她帶著平靜的表情,緩緩放下了筷子。
在她進餐的時候,宿儺就安靜的坐在她的身側,一手支撐著側腮,歪著頭看著她。
“如何?”直到她放下筷子,宿儺才有些緊張的動了動手指,仔細盯著她的表情。
不得不說,他好久都沒有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緊張了。
但是或許是因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特彆的女人,又或是他想要看見女人那挫敗的神情,他竟心臟陡然有些加速起來,產生了些許恐懼。
而少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他越發忐忑的神情中,忽然間綻放出了最溫柔的笑容。
每當她如此露出微笑的時候,宿儺都會因為她的美麗而失神片刻。
無論什麼時候,美麗的東西都是吸引人眼球的,他無法抗拒這份魔力。
“很好吃。”
他聽到少女勾起唇,用柔和的聲線如此讚歎道。
那雙黑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從中泄出幾分調侃的笑意:“都想讓你成為我獨自一個人的廚師了。”
似乎隻是在開玩笑一般,她輕鬆的吐出這句話,但卻令宿儺的眼神倏地一顫,耳尖難以抑製的浮現幾分紅色。
獨自一個人……
這個詞彙很讓人浮想聯翩,他的唇微微動了下,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最終隻是猛地彆開臉,有些煩躁的砸了下舌:“胡說什麼,女人。”
香夜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稍顯青澀的回應,心底那股惡趣味就漸漸浮現:“我說的是真的,很好吃,你有這方麵的天賦。”
這本是宿儺一直很想聽到的讚美,但是一旦香夜如此直白的說出口時,他卻赫然間心底產生了些許彆扭,一邊覺得高興一邊又隱隱開始煩躁。
這份心情在心底升起縈繞在他的胸口處,悶悶的,無法疏散。
他什麼都沒能說出口,也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隻是默默的收起碗筷回了廚房。
然而等到次日午餐的時候,又彆開視線,語氣不怎麼好的向香夜問道:“女人,你有什麼想吃的,本大爺心情好可以試著下廚。”
“……”香夜眨了眨眼睛,倏地笑了出來。
看著麵前的刺頭頭宛如炸毛一般猛地惡狠狠瞪向了她,香夜卻像是無法控製住那平靜的表情一樣,笑的十分開心。
宿儺大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猛地拉開了門,氣呼呼的去廚房做飯了。
一路無視那些驚恐議論著他的藤原家的仆人,宿儺熟練的走進廚房,開始洗菜切菜。
隻是全程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中莫名就會浮現出剛才香夜笑起來的模樣。
白皙的肌膚浮現出淡淡粉色,她唇角溫暖的揚起,一瞬間眼底也似乎閃爍起細碎的光芒。
怎麼說呢……還怪可愛的。
雖然一直在吐槽香夜是個不可愛的女人,但是宿儺卻不得不承認,笑起來的她還是挺可愛的……隻是挺可愛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