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血腥氣息縈繞在鼻間,熏得讓人頭腦發木,頭暈目眩。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血液已經如同被冰凍一般,也手腳冰冷,呼吸不順。
“白……你……”
還未等從心底發出的呐喊從喉嚨中吐出,隨著一陣悶聲的響起,辦公室裡麵的座椅猛地摔在地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扭頭一看,竟是捂著血流血流不止的傷口的森鷗外麵容痛苦,已經挺不住的暈倒在了地麵上。
他的額頭不斷溢出豆大的汗珠,眉宇無意間緊蹙著,狀態看上去非常不好。
“boss!!”
中原中也立刻回過神跑了過去,蹲在地上打量了下他的狀態,又連忙呼喚起身邊的屬下:“快點!醫療隊呢!boss需要急救!”
港口黑手黨的至高無上的首領受了重傷,可是整個組織裡最為嚴肅的緊急事態,眾人一下子仿佛慌了神似的,辦公室內立刻響起了各種急促的腳步聲。
醫療隊第一時間將首領抬到房間內急救,其他的人有的負責整理房間,有的負責對外戒備。
至於傷害了首領的罪魁禍首,也有層層的部下將其包圍。
“中原先生。”帶頭的部下向中原中也開始請示,“抓捕的犯人要怎麼辦,立刻處決嗎?”
聞言,中原中也的眼眸倏地一縮,無意識眉眼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行!”
這一眼直接將部下嚇的身體一抖,立刻恭敬的垂下了頭,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而胸口劇烈起伏了下的中原中也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努力平靜了心態後,才眼神複雜的看著垂著頭渾身欲血的白,口中的話語反複想要吐出幾次,卻都又止住了。
“把她……關到牢房裡。”
最終,像是花費了所有的力氣,中原中也壓了下頭頂的帽子,低聲說出了命令。
他不敢再去看白的身影,怕自己在衝動之下就做出不利於組織,不利於首領的舉動。
儘管現在非常想要將白帶到房間內保護起來再細細詢問發生了什麼,但他還是握緊拳頭,努力的忍住了。
“不用審訊,也不要傷害她……把她的傷口也包紮下。”
“一切,等首領醒來再做決定。”
聽了他的指示,部下滿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要對刺殺首領的犯人這麼好,不過他還是儘職儘責的應了下來,派人壓著白往外麵走去。
全程中,白都沒有反抗,甚至沒露出什麼其餘的表情。
她非常平靜,平靜到仿佛對這次的刺殺預謀已久,對即將等待她的事情欣然接受。
中原中也目睹她的離去,費了好大勁才抑製住想要追出去的欲望。
他不知道白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是他所認識的白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傷害其他人的舉止的,所以……一定是有什麼理由,一定有理由才對。
將心中湧起的複雜的心緒壓到最底層,中原中也打算一切等森鷗外醒過來再說。
11.
雖然腹部被插了一刀,但是經過搶救,森鷗外並沒有什麼性命的危險,在傍晚的時分就能夠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吃著端上來的水果。
“還好您沒有事,boss。”下方,中原中也正跪在地上,恭敬的向他的康複獻上祝福。
“因為白的刀法並不準。”這個時候,森鷗外還有心情調侃刺殺他的犯人,“如果往心臟或者脖子捅一刀的話,我可就不會在這裡跟你說話了。”
“某種意義上說,白還真是厲害。”
他勾起唇角,笑著:“從來沒有人能夠刺殺boss到這種地步,白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中原中也不太能夠理解森鷗外此刻提起白的意圖,但他糾結了一下,還是認真的低頭請求道:
“請首領明鑒,白她……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呢,比如說精神控製之類的,不然她的性格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苦衷啊。”森鷗外若有所思的想了下,攤了下手,“不,可能隻是單純的太討厭我吧。”
“……?”這樣的話令中原中也不由自主的睜大了眼睛,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原因,“但、這是……為什麼?”
森鷗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用水果刀將蘋果漂漂亮亮的削好後,他才微笑著說道:“就讓你去處理白這件事吧。”
“對白的處分,隨你喜歡就好。”
他看了眼中原中也,語氣輕鬆:“無論是放了還是殺了,都不用向我請示,因為我相信,你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的,對吧?”
“……交給、屬下嗎?”
中原中也一怔,喜悅的心情沒有太多,反倒是倍感壓力和糾結。
他不可能毫無理由的放了白,卻也無法狠心將白處決,怎麼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對他而言是個很困難的事情。
森鷗外將這件事交給他,無形中給予了他很大的壓力。
正當徘徊動搖的時候,森鷗外說了這樣一句話:“難道要交給其他人嗎,那白醬可就肯定難逃一死了哦。”
於是,中原中也說什麼也要將這個任務接了下來,再也沒有過推辭。
等到他的身影離開後,森鷗外欣賞著手中做成兔子形狀的蘋果,眼神愉悅。
“就算是兔子也是會咬人的嗎……”
“不過,那樣的姿態,真的很美。”
腦中一閃而過當時少女穿著染血的裙子露出笑容的模樣,森鷗外眼底的紫光便越發璀璨,越發興奮。
將兔子蘋果啊嗚一口吞掉,他露出了幸福而又期待的笑容。
12.
雖然不知道應該做出怎樣的判決,但中原中也還是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囚禁著白的牢籠內,打發掉了其餘的看守員後,便打開了上鎖的牢籠。
少女躲在牢房的牆角處,雙手環抱著膝蓋而坐,將臉埋入臂彎之中。
背後散開的蓬鬆的銀發顯得有些淩亂,甚至發梢的位置都染上了暗紅,再配上那瘦小的蜷縮在一起身影,看起來讓人十分心疼。
中原中也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白以前的樣子。
迎著陽光,綻放出最美麗最燦爛的笑容,清澈的如同山間的溪流,沒有一絲汙染。
“白……”
他情不自禁悲傷的呢喃出聲。
而即使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動過的少女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抬起了頭,對上他的視線後,又緩緩勾起笑容:“中也,你來看我了,我好高興。”
眼前的這個笑容,靜謐、魅惑、帶著一絲病態感,配上臉上早已乾涸的血跡,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再次讓中原中也深刻的認知到,白的性格已經完全改變了。
“今天的下午……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被威脅了嗎,還是受到了精神影響!”
中原中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詢問原因,他在白的身邊蹲下,一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認真的對視著那雙眼眸,“不要緊,隻要你把事情告訴我,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把真實的事情告訴我吧,白!!”
但在他迫切的注視下,白依舊揚著那種笑容,慢慢搖了搖頭:“我沒有被人威脅,也沒有被人影響啊。”
“……怎麼會!”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那、那到底是為什麼?!”
“很簡單。”白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用一如既往天真而又爛漫的語氣,開口道,“因為我討厭他,討厭到恨不得他消失掉,但是他卻遲遲不從我的眼前消失啊,沒辦法,我隻能親自動手了。”
天真的語氣配上恐怖的台詞,竟是讓人打心底感到了毛骨悚然,起碼中原中也就完全僵在原地,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這一刻,他腦海中奇妙的回憶起森鷗外對他所說的那個理由。
——白討厭森鷗外。
竟然真的是事實。
“無法理解嗎?”他的表情幾乎沒有隱藏,白很輕易的讀懂了他的想法,“說的也是,中也無法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為你從來沒有將我、將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啊。”
少女點著臉頰狀似有些苦惱的說出這句冰冷的話,爾後,又朝呆滯的中原中也微微一笑:
“所以我才這樣討厭你啊。”
“——誒?”
一陣風從狹窄的鐵窗中吹過,微微卷動起那淩亂的橘色發絲,些許細碎的發絲掃過湛藍色的雙眼,將裡麵的迷茫顯露的一清二楚。
……討厭?
白其實……討厭他?
像是聽到了這個世間最絕望最痛苦的話語,中原中也的心臟倏地席卷一陣針紮的疼痛感。
下意識抓緊了胸口的布料。
但是少女毫不留情的話語還在繼續著:
“這個牢房很破舊吧,但是卻比之前呆的那個牢籠好上太多了。起碼在這裡,沒有人會監督我的一舉一動,沒有人會將我像個人偶一樣肆意擺動,吃著不喜歡的甜食,說著不喜歡的話。”
“那個時候我覺得,雖然這樣的生活很讓我痛苦,但是隻要是能跟你在一起的話,隻要是有你陪在身邊的話,無論什麼樣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哦。”
“因為我最喜歡中也了嘛~”
仿佛撒嬌一般的語氣,卻沒有卷起中原中也的半點心動。
他隻是怔怔的聽著少女講述著自己的生活,一股心痛的感覺從心底滋生。
那是他沒有了解過的,真實的屬於白的世界,而那個世界裡,隻藏匿著無法想象的悲傷。
“但是無論我怎麼求助的向你伸出手,無論我怎麼拚命的請求你不要丟下我,你卻從來都沒有回應過我。”
“為什麼呢,中也?為什麼你從來都看不到我內心的祈求呢?明明我是這麼的、這麼的期待著的你的幫助。”
“當一次一次的失望積攢在心底時,我就無法抑製的開始討厭你了。”
“……永遠將組織放在第一位,永遠將忠心放在第一位。”
“從來都沒有將我放在心上,從來都沒有理解過我的想法……”
“我討厭你這樣的你。”
每每暗夜中,銀發的少女蜷縮在角落裡默默流淚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恍惚劃過。
中原中也看著正在微笑的白,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掌心。
“……但是儘管沒有看見過希望,我的心中仍舊抱有那麼一小點的希望,希望你能夠注視著我,希望你能夠成為解救我的王子。”
講到這裡,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個無奈的笑容:“但是果然,騎士大人是沒辦法成為王子的啊。”
“所以沒辦法啦,我隻能自己成為擁有力量的魔女,親自把那個人給除掉了。”
故事到此就已經結束了,白簡單的坦白了自己的作案動機。
明明是很簡單的理由,卻如同當頭一棒,給了中原中也巨大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