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個魔鬼比較強大的原因,聖水對他好像沒有多大的傷害, 拉妮婭很懷疑要是沒有頭頂的法陣壓著, 他大概還可以站起來抄起聖水一口悶。
不過這種設想並不成立,靠著黑霧灌注的力量, 眼前的魔鬼被牢牢壓在地板上,皮囊也被摧殘得看不出人形, 給他敷個麵膜都能讓他慘叫連連。
看著眼前貨真價實的魔鬼,拉妮婭一麵無聊地等彌斯特, 一麵也忍不住開始思考她之前吞下去的都是什麼東西。
之前吞下去的兩個不明生物其實還是有共同點的, 比如在被她看到時,他們看起來都不太像人,反倒是像是披著人皮的邪惡生物,黑霧也會對他們產生強烈的食欲, 不受控製地試圖將對方一口吞下。
而在消化完吞下的食物之後, 拉妮婭就會獲得一點點小能力, 並且補完自己的部分缺陷,看到更多的顏色。
前者拉妮婭還不太在意, 但對後者, 她卻暗暗留了心。
她的色盲症狀從一開始就和科學無關, 畢竟正常的色盲患者不應該像她這樣看不見絕大部分物體, 而就算恢複,也不應該是輪著顏色恢複的, 無論是從光的波長還是彆的來解釋都解釋不通。
在拉妮婭看來, 她的缺陷更像是童話故事裡會有的情節, 比如被壞巫師的咒語奪走了世界的顏色這種,就和眼睛裡落進鏡子碎片就會失去感情一樣毫無道理。
而更讓拉妮婭在意的是,她的視野已經越來越接近正常人的視野,速度比她以為得更快,如果吞噬一個魔鬼主君就能看到一部分顏色,那如果在補全所有顏色之後,她放任黑霧繼續吞噬下去,最後……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前兩個魔鬼主君被吃掉得太快,拉妮婭想問點什麼也沒有機會,反倒是這裡有個現成的魔鬼,可以讓她嚴刑逼供一下。
想到這裡,小姑娘低下頭,晃了晃手裡的小噴霧瓶子。
但凡魔鬼就沒有不精通如何折磨靈魂的,所以嫉妒也很清楚,最讓人害怕的不算那種把凶殘擺在臉上的行刑者,而是那種以施虐為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瘋子。
但眼前的女孩又是另一種類型——她隻是像是完成任務那樣折磨他,態度既不狂熱也不厭煩,反而像是朝九晚五久了的上班族,無法從工作裡獲得任何樂趣,也並不想要從工作裡獲得什麼。
這種態度嫉妒不能說不熟悉。
尋常魔鬼幾乎沒有可能見到過主君,但這也不是絕無可能,每當地獄千年一度行刑日時,主君們都會出現在刑場頂層的王座上,俯瞰下方的地獄百態,而在嫉妒爬上王座之前,他也曾在行刑日時遠遠地見過一次其他主君。
那時候,在狂熱的氣氛裡,他們俯瞰著下方的群魔亂舞,神情驚人的相似——那種高高在上、透著點厭煩的無聊,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無法理解。
等他爬上王座之後,他依舊不理解那種無聊,更不理解他們為什麼寧願在人間廝混也不願意返回地獄,甚至墮落到和人類為伍。
不過更讓他不理解的是,就算他現在並不是本體降臨,為什麼堂堂主君會被一個不起眼的法陣壓在地板上——
嫉妒的思緒剛剛起了個頭,突然被女孩的聲音打斷。
“這是你的全部力量嗎?”
在發現魔鬼主君能夠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力量之後,拉妮婭隻覺得奇怪,黑霧能夠壓製魔鬼主君雖然不可思議,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疇內,可是前兩次為什麼黑霧能夠順利吞噬下魔鬼主君就讓她感到不解了,現在回想起來,他們的態度也很可疑。
第一個主君在看到彌斯特之後明顯很驚訝,可是不同於嫉妒,他根本沒有反抗的意思,直到被吞下去,他都沒有進行任何掙紮,第二個主君和她偶遇之後也沒有殺死她,反而是疑惑於她能活這麼久,在看到彌斯特之後,他一樣表現出了驚訝,之後的戰鬥也明顯透出了敷衍的意味,最後似乎是放棄了一樣任憑黑霧吞沒,甚至還有心思把口袋裡的書送出去。
眼前的魔鬼沒有回答,拉妮婭想了想:“這隻是你的一個分.身?”
拉妮婭其實不覺得生死有很大的區彆,這個想法在她去過亡靈世界之後越發清晰,但這依舊不能解釋主君的行為——如果遇到不得不放棄人類殼子的情況,就算明知人類殼子無法活下去,她也不會束手就擒。
而他們就好像……他們想要把那具分.身送給她一樣。
不等拉妮婭想出頭緒,彌斯特已經趕到了莊園,而在趕來的路上,她也看到了因為警報趕回莊園的布魯斯他們。
演員都已經就位,拉妮婭鬆了口氣,關掉加濕器,打開窗戶,讓房間裡的水霧散出去,順便迎進了絲絲縷縷的黑霧。
黑霧輕飄飄地遊進房間,馬丁靴踩在地板上,風衣下擺飛揚,腰細腿長的白發少女扶住拉妮婭的肩膀,從窗台利落地躍下。
拉妮婭看著彌斯特一頭桀驁的白毛,忽然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長發,不禁有些心酸,忍不住伸爪子擼了好幾把。
彌斯特的頭發看上去像是金屬絲似的,閃著光澤,可摸起來卻柔軟又蓬鬆,感覺像是在摸白狼,拉妮婭夏天的時候就喜歡把臉埋在彌斯特的頭發裡睡覺,冰冰涼涼的,比空調還管用。
她痛痛快快摸了好幾把,覺得低落的心情上揚了一些,轉頭看看跪在地上的魔鬼主君,忽然釋然了——剛剛他來敲門的時候拉妮婭就注意到了,他的發際線可不怎麼靠前。
魔鬼還沒有頭發呢。拉妮婭自我安慰。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過直白,不知道戳到了主君的哪個點,他頓了一下,居然有惱羞成怒的趨勢。
“你以為我會在意這具皮囊……”他啞聲說。
嫉妒說不下去了。
在那個明顯是邪惡生物的白發少女出現時,他在心底嗤笑了一聲,並不認為這個小東西能夠傷害到自己,但之後罪孽之子看過來的眼神就像是火星,落進他的心裡,“噌”地騰起熊熊妒火。
他也覺得很憋屈,他選中約翰·芬奇時他的發際線就那麼靠後,被他製成皮囊之後,發際線自然也不可能回來,最多也就靠幻術掩蓋掩蓋的樣子,但是幻術對他又沒有用,再怎麼遮掩,他自己清楚發際線靠後……
原本嫉妒也不怎麼在意發際線的問題,但皮囊用久了,不知不覺,他就忍不住去關注起那些頭發濃密的男士了,所以他才會對布魯斯·韋恩的殼子那麼心動,不為彆的,就為他那頭烏黑濃密的頭發。
然而現在想想,嫉妒忽然越發嫉恨起來,心底的妒火越發旺盛猛烈。
這一點都不科學!
一開始他看到韋恩和他的兒子們還不覺得怎麼,但在捕捉了德雷克的夢之後,他清楚他們都是晝伏夜出的城市義警,每天夜晚他們都會在城市的黑夜裡穿梭,在生死的邊緣遊走,背負著沉重的心理壓力,而這種心理壓力足以壓垮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