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雪夜(1 / 2)

時間步入十二月, 東海岸也開始迎來暴風雪,一團團風雪嬉笑著跑過街道,撲向行人沒掩好的兜帽縫隙,滿滿當當塞進去一兜雪粒, 融化的雪水漏進衣領, 凍得行人哆嗦著匆匆逃開。

拉妮婭運氣挺好, 趕在暴風雪來臨之前放了假,等暴雪呼嘯時, 她得以安安心心趴在壁爐前的地毯上抱著平板看電影,直到被阿爾弗雷德提醒今天是去檢查的日子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平板。

因為布魯斯提前說過他可能會有事,所以當拉妮婭全副武裝完畢, 在樓下看到等著她的提姆時, 猶豫了下,還是乖乖跟著他登上了直升機。

隻是去檢查……應該不會被坑吧。拉妮婭縮在角落裡安慰自己。

……看看縮在直升機角落裡一臉警惕的鳥球球, 提姆感覺自己的頭疼又加劇了。

雖然早就知道要去的醫院建在雪山上,但真抵達之後, 拉妮婭從直升機上跳下來,被迎麵的冷風一灌,差點沒滾回直升機裡。

可惜提姆堵在後麵, 注意到她停下還問了句:“怎麼了?”

鼻梁上的眼鏡被呼出的熱氣蒸得白茫茫一片,視野裡一片模糊,拉妮婭搖搖頭, 呼了口氣, 乾脆摘掉了眼鏡, 塞進口袋裡。

在吞噬了兩團不明生物之後,拉妮婭能看到的顏色越來越多,雖然視野依舊殘缺得厲害,但總歸是能看到一些景物,這讓她平時的表現也越來越像個正常人,對黑霧感知能力的依賴也越來越輕微,就算是去陌生的地方,也不一定需要釋放黑霧感知環境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觀察環境是件很簡單的事,但拉妮婭直到現在才漸漸能做到。

暮色從地平線上一點點漫過雪山,群山臥於大地之上,天空微微透著紅茶似的光。

在雪山上眼鏡沒什麼用,四周都是白皚皚的積雪,拉妮婭乾脆摘下了眼鏡,剛剛她在直升機上已經看過了醫院的位置,幾十米的距離,走過去不成問題。

在雪地行走需要耗費更多力氣,如果是沒有經驗的普通人很容易摔跤,拉妮婭倒還好,她以前和前任監護人爬過雪山,雖然現在用的是人類殼子,但走兩步就找回了感覺,也不至於摔跤,就是不知道提姆有沒有爬過。

拉妮婭就當他沒有爬過了,感覺自己還是要看著他一點,否則他滾進雪裡可不好看,於是把手伸過去,用眼神示意提姆抓住。

大約是覺得她害怕摔跤,提姆很快握住她的手,還安慰了一句:“彆怕。”

兩個人牽著手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很快走上了醫院前的平台,站在平台上抖雪,小鳥一樣蹦蹦跳跳好一陣,才抖掉身上的雪,走進玻璃結構的醫院。

拉妮婭全程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跟著提姆,聽他和工作人員交流,隨後帶著她走到一處房間門前,沒有停下,和拉妮婭一起走進了房間裡。

當他們進入房間時,拉妮婭呼吸忽然頓了頓。

不止是她,一進門,紅羅賓就感覺到了房間裡一觸即發的詭譎氣氛,手指不動神色地滑向腰帶,緊盯著房間裡唯一的陌生人。

芬奇醫生坐在桌後,手中捏著一份病曆單,可他的視線沒有放在文件上,而是略顯古怪地盯著拉妮婭,眼角輕微地抽了抽,喜怒不定。

在把拉妮婭帶來之前,蝙蝠俠就查過約翰·芬奇醫生,確認過對方身上沒有任何疑點,然而此刻房間裡的男人帶給提姆的壓力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應該有的。

隻是一瞬,一瞬之後芬奇醫生的神情重新變得溫文爾雅,公事公辦地開口:“請坐。”

……

“他給人的感覺不太對。”提姆說。

紅羅賓收起翅膀,停在一處尖塔上,一麵偵查環境,一麵在內線裡和其他人交流。

雖然在看到拉妮婭的一瞬間有些失態,但芬奇醫生很快調整過來,沒有任何破綻,儘管提姆有所懷疑,但接下來的檢查裡,芬奇醫生全程循規蹈矩,沒有接觸拉妮婭也沒有任何出格之舉,表現得和正常醫生一般無二,絲毫看不出之前的怪異。

更奇怪的是,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和拉妮婭接觸過幾次,就仿佛刻意忽略她的存在。

最終提姆帶著完好無損的拉妮婭返回哥譚,等待幾天後醫院將檢查結果發過來。

“依靠懷疑定罪嗎?布魯斯可沒有教過你這個。”內線裡響起夜翼的聲音。

提姆不為所動:“隻是提前做好準備。”

他閉上眼,回想之前在醫院時芬奇醫生的表現。

他看待自己時的目光總是透著審視和估量的意味,但不是審視活人的眼神,而是一種審視死物的漠然眼神,好像他麵前的是一樣器物,而他正在判斷它好不好用。

雖然醫生看待人的眼光可能和普通人不一樣,但像那種眼神提姆並不常看到。

而或許是直覺……他感覺雖然沒有去看拉妮婭,但芬奇其實更在意她。

“上次拉妮婭的消息是怎麼泄露的還不知道,不過現在盯上她的人可不少,”他說,“保險起見,我會和布魯斯建議從我們中抽人輪流留守莊園,最好從今天開始。”

“達米安不會同意的,所以隻有我們。”迪克歎氣,“這時候真希望傑森在。”

提到傑森,提姆想到了另一個人:“彌斯特呢?”

“……”迪克有些無語,“然後祈禱她不會再一次背叛拉妮婭嗎?我不認為在危險和危險之間做選擇是個好主意。”

他們的對話聲在風雪裡遠去,乘著一小股雪塵,飄飄蕩蕩,落入一隻戴著手套的手裡。

嫉妒垂下眼睛,灰綠眼眸裡漾起一抹碎光,雪塵在他的掌心飛快團成一團,隨著他的指尖點了點,迅速變成了亮銀色,質感也不再像雪塵,變得輕盈、蓬鬆、柔軟,像是一團朦朦朧朧的夢。

那就是夢。

輕盈的遺忘之夢被嫉妒輕輕吸進去,他閉上眼,無數奇異景象在他的眼前沉浮,等他睜開眼睛時,他已經知道了無數隱藏的秘密。

“紅羅賓?”他喃喃。

窺探記憶容易被察覺,也容易留下痕跡,高強的法師都會在大腦裡設下重重防護,但凡有誰膽敢窺探他們的記憶,不是在雷霆一擊下灰飛煙滅,就是迷失在沒有出路的記憶迷宮裡。

但夢不一樣。

和其他主君不一樣,嫉妒選擇成為醫生並不是因為興趣,而是出於研究的目的。他樂於研究人類,從身體到心靈,從記憶到思想,魔法和幻術是如何迷惑人心的?腦垂體到底是如何作用的?心理催眠和魅惑人類到底哪個更好用?

記憶儲存在意識裡,是海麵上浮起的冰山,無論是記憶的主人還是外來者都可以觸碰。但夢是潛意識的產物,就算是法師也無法觸碰海麵下的冰山,放任自我在潛意識裡浮沉甚至會有迷失的風險,更彆提為潛意識設下防禦網了,也給了嫉妒可趁之機。

隻是一團潛意識裡的夢境碎片,就讓嫉妒知道了他要麵對的人類的秘密身份,也讓他忍不住微微皺眉,在街頭踟躕起來。

在醫院看到那個女孩時,就和所有魔鬼一樣,嫉妒認出了她的身份。

畸形中的畸形,不潔中的不潔,惡意與汙穢交.媾誕下的產物,不應存在的罪孽之子。

但和暴食的主君不一樣,雖然同樣渴望眼前的女孩,但嫉妒並沒有失去理智,最開始的驚訝過去之後,他反而開始疑惑起了另一點。

但凡主君都能感知到罪孽之子的氣息,他們的誕生沒有規律,無法預知,也無法複製,唯獨那種無法被凡人感知到的氣息,能夠輕易穿越維度的屏障,將邀請函送到身處地獄的主君手中,進而讓他們應邀前往人間赴宴。

和主君們一貫的行徑相比,赴宴並不殘忍。這種不潔而汙穢的產物誕生不久就應該斷氣,就算不被主君發現,他們也不可能活下去,甚至因為醜陋的外形,可能生下來就會被父母拋棄,死亡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仁慈。

想要品嘗這種無上美味,就隻能趕在誕生之初前來赴宴,所以就算成為嫉妒的主君數百年,嫉妒也沒有多少機會嘗到罪孽之子的滋味。而和嫉妒所見過的那些小東西相比,這個女孩顯然活得太長了點。

想要延長罪孽之子的生命並不是不可能,但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至少如果布魯斯·韋恩隻是一個凡人,他不可能辦到這點。

因為這一點警惕,嫉妒沒有按照計劃立刻找上韋恩莊園,而是拐了個彎,先一步去尋找下午的那個小韋恩,結果收獲了很多他之前沒想到的信息。

在人間待久了,嫉妒當然聽說過正義聯盟的名聲,也知道蝙蝠俠的豐功偉績,隻是沒想到,那個領導聯盟的黑暗騎士就是全美聞名的花花公子,而那個女孩的父親和兄弟都是人類口中的超級英雄,如果他想要抓住她,首先要把她和這些城市義警分開。

不過這並不算是多大的阻礙。嫉妒無所謂地想。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阿卡姆精神病院外。

雖然哥譚的犯罪苗頭有複蘇的跡象,不過這些都和阿卡姆無關,憤怒的主君離開前給阿卡姆留下了一圈獄火,這圈獄火和七罪宗的王座上纏繞的獄火一樣,隻要主君不死就不會熄滅,所以最近阿卡姆可以說得上無比安寧,甚至真的有點精神病院的模樣了——雖然這所精神病院從來沒有治好過任何人。

倒是把醫生治瘋了好幾個。

仰望著夜空中熊熊燃燒的無形獄火,嫉妒揚了揚眉,神情透出點譏誚。

想分開他們很簡單——隻要這些城市義警忙不過來就行。

同為主君,嫉妒很快認出了眼前的無形獄火屬於憤怒的主君,但這隻讓他在不明所以之餘對同事越發鄙夷——堂堂主君居然被人類騙著幫忙看監獄?

他脫掉手套,將手伸向獄火。

感知到入侵者,獄火猛地興奮起來,一口吞下他的手掌,火舌舔舐著他的手指,隻一瞬間,他的皮膚迅速焦黑剝落,然而嫉妒對此視若無睹,隻是仰頭凝視著獄火的中心,半晌忽然露出微笑。

隨著他的嘴角揚起,火焰中心的阿卡姆精神病院驟然爆發出照亮大半天空的火光。

……

回到哥譚之後,暴風雪依舊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狂風和雪浪在寒夜裡肆虐,花園裡的樹枝被狂風按著打在玻璃上,樹皮在暴雪的鞭笞下啪嗒作響,從窗口望出去,黑暗中唯有無儘的、慘淡的白色,看不到半點光亮。

有室外的雪虐風饕作對比,越發襯托出充盈著壁爐火光的房間是多麼溫暖。

拉妮婭把臉貼在窗戶上,看了會窗外的雪景,才拉上厚重的窗簾,把風雪隔絕在客廳外,順便揉了揉被玻璃冰得冰涼的鼻子,爬回沙發上,把赤足塞進暖和的毯子下,抱起電腦,敲下空格鍵播放。

今晚韋恩莊園隻有她一個人。

迪克不在,提姆把她送回來之後就沒有回來,達米安不久前也出去了,至於布魯斯乾脆一整天都沒出現過,阿爾弗雷德則在達米安離開後就不知去向,拉妮婭沒在房子裡找到他,這讓小姑娘很是不解了一會。

於是一時間,這棟房子裡就隻剩下了拉妮婭。

拉妮婭不知道這是不是這種家庭的常態,偌大的宅邸裡隻有寥寥幾人,平時還不覺得,可一旦所有人都不在,時間和空間似乎都成倍地拉長擴大,孤寂的氣息從每個角落裡鑽出來,籠罩每個空無一人的房間和走廊。

在這種情況下,拉妮婭也不想待在房間裡,正好壁爐還沒有熄滅,她乾脆抱著電腦來客廳裡,蓋上毯子看起了電影。

拉妮婭很習慣這樣的孤獨,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能忍受的,她一麵看著電影,一麵思考著一些有的沒的,比如說該用什麼借口去找傑森。

上次告彆得太匆忙,之後又因為種種事情拖延,總之在那之後,無論是彌斯特還是拉妮婭都沒有機會接近紅頭罩,這讓小姑娘很是苦惱。

她不太想用彌斯特的身份接近傑森,可如果隻是拉妮厄斯·韋恩,拉妮婭又找不到什麼理由去找他,導致這些天下來,雖然彌斯特清楚傑森的位置,但她依舊不敢跑去找他,於是每天除了暗搓搓保護她的家人以外,黑霧反而無所事事起來。

在電影的旁白聲裡,拉妮婭的思緒越飄越遠。

要不要試試一些非常規操作?

比如過兩天她和彌斯特在傑森的必經之路上找家咖啡廳坐著,然後讓彌斯特假裝偶遇和傑森打招呼,把他騙進來坐下之後再有事離開……

但是她和彌斯特找家咖啡廳坐著很容易會被聯想到在約會……要不要順便分個手?分手後還是朋友之類的說辭……

當初那個謊言越發顯得糟糕透頂,拉妮婭想想就覺得心情差了起來,屏幕裡的電影也越發無趣。

她的手指默默點著鍵盤,思緒藤蔓一樣蔓延出去,不知怎麼,變成了唇邊的一縷充滿少女愁緒的歎息。

對於少女來說,心動隻需要一瞬間的好感,輕率又簡單,不需要任何理由,沒有意義,也無法長久,更多的時候,她們隻是喜歡上心裡描繪出的那個影子,透過那個活生生的人去尋找想象中的影子。

拉妮婭也是這樣,而她也很清楚她心裡的那個影子源自哪裡。

“如果以後遇上送你槍的男人……啊,當然,還要他不介意你會用觸手玩他,那麼寶貝你或許可以試試追一下看看?”

就是這麼簡單,一句話,一個舉動,一個契機,她忽然聽見自己的心在說想要靠近,於是她順從心意去靠近——

而拉妮婭做什麼都很認真。

學習的時候認真學習,工作的時候認真工作,決定活下去就要認真活下去,所以喜歡的時候也要認真喜歡,去接近,去了解,不計後果,也不留遺憾,不管未來會不會失望,至少眼下的這一刻,她拚儘全力。

拉妮婭越想越遠,直到悠長的門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個時間誰會拜訪?

門鈴聲不緊不慢,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食客,耐心地等待著廚師端上佳肴。

拉妮婭等了一會,放下電腦,踩上拖鞋,向著門口走去,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邊走邊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阿爾弗雷德”的字樣。

是要自己開門嗎?拉妮婭想。

帶著點不解,她接通通話,正好來到了門邊。

老人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炸響。

“快跑!彆開門!”

幾乎同時,眼前的門溫度倏地升高,顏色越來越亮,岩漿從門頂的縫隙湧進來,頃刻間融化了大門。

風雪呼嘯著灌了進來,卻在進入來客身周時無聲消融,他站在門口,寒冷與風暴都因為畏懼問卻步。

拉妮婭仰頭看著門外的男人,似乎因為驚訝,一時沒有回過神,呆呆地望著他。

衣冠楚楚的醫生放下按響門鈴的手,捏住拉妮婭的手機,輕輕揉成一團,隨手丟在一邊,露出了一個微笑。

“晚上好。”他說。

……

蝙蝠洞被不明力量強行封閉的消息第一時間被阿爾弗雷德發送到了所有人手上。

“芬奇強行破壞了大門,”他的語速第一次這麼快,“現在主宅裡隻有拉妮婭小姐一個人!”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副宅邸平麵圖迅速出現在每個人眼前,大片的區域被紅色標出,表示這片區域已經被暴力破壞,而唯一的逃生通道被不明力量封閉,僅憑身處蝙蝠洞的阿爾弗雷德根本無法破壞。

莊園的防禦體係在入侵者麵前如同虛設,芬奇輕易撕裂了紮坦娜設下的魔法陣,闖進韋恩莊園內,和他們的小伯勞展開了貓戲老鼠般的追逐。

這次的入侵者比貓頭鷹法庭更強大,而他的目標隻是一個體質柔弱的女孩,能夠保護她的人全部不在她的身邊。

“告訴她主宅裡機關的位置!”蝙蝠俠迅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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