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蝙蝠洞建成之後,布魯斯就重新設計過整座莊園,韋恩莊園的各處都設置了機關,確保有朝一日敵人入侵時,能夠利用種種機關儘量阻止他們。
現在顧不上考慮會不會暴露他們的身份了,當務之急是讓拉妮婭堅持到他們趕到。
“我有嘗試,少爺!”阿爾弗雷德急促地說,“但是她的手機被破壞了!”
“打開話筒!她身上的監聽器裡有話筒!”
紅羅賓還沒說完,內線裡,放置在拉妮婭身上的監聽器裡清晰地傳出牆壁和家具被破壞的巨響,以及幾乎被巨響掩蓋的喘息聲。
男人低笑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不管怎麼說,你逃不掉了。”
……
“不管怎麼說,”嫉妒揮開簌簌墜落的石塊,“你逃不掉了。”
相比他的同事,嫉妒挑選的時機堪稱無懈可擊——逃生路線被封閉,那些城市義警都因為阿卡姆的爆炸事件在外奔波,而他要做的隻是在一棟房子裡抓住罪孽之子。
如果這一幕放在電影裡,接下來的畫麵應該是這樣的:
外形儒雅的殺人狂醫生撕掉道貌岸然的麵具,把孤身一人的小女孩逼入某個狹窄的空間,慢條斯理地和小姑娘玩捉迷藏,這時候把視角切到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身上,給她收縮的瞳孔一個特寫,隨後腳步聲遠去,四下裡萬籟俱寂,小女孩不安地把藏身處的門慢慢推開一條縫,突然間,伴隨一聲沉重恐怖的音效,殺人狂的臉猛地出現在縫隙外,在觀眾和小女孩的尖叫聲裡露出一個微笑。
眼下殺人魔和小女孩都已經就位,目前看來一切都在按照劇本發展,嫉妒貓捉老鼠一樣逗弄著拉妮婭,而她的表現也很合格,不僅瑟瑟發抖,還因為體質柔弱,逃跑時不時撞到牆壁和扶手,逸出一聲悶哼。
壁爐火光照耀下的客廳在拉妮婭眼中是可見的,所以她沒戴眼鏡,而是把眼鏡留在了自己的房間裡,導致她現在在黑暗中幾乎是寸步難行。
雖然她還沒有尖叫出聲,但光是小姑娘吃痛的吸氣聲和急促的喘息聲,就足以讓監聽器另一頭的蝙蝠俠和夜翼他們怒火中燒,悶頭加快了往回趕的速度。
拉妮婭記憶力很好,就算看不見的時候她也沒有在家裡磕磕絆絆過,但那是她走路速度不快的情況下,現在失去了眼鏡,再加上主宅裡的擺設基本上都被嫉妒破壞,和記憶裡的布局截然不同,原本熟悉溫馨的家現在對她來說已經變得陌生而充滿惡意,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拖慢速度。
打開門的刹那,拉妮婭的身體就僵住了。
和漫展上如出一轍的壓迫感將她重重釘在原地,甚至比那時還要鋪天蓋地,在強烈的窒息感中,她立刻意識到了來者不善。
在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在極致的壓力下飛速運轉起來。
彌斯特遠在哥譚市區,就算趕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也就是說這一刻她能夠倚仗的隻有她自己。
這也是蝙蝠家成員的想法。
入侵者一直在破壞主宅,縱使告訴了拉妮婭機關的存在,她也來不及在對方破壞之前逃走,現在出聲除了安慰拉妮婭以外毫無用處,隻會給她平添心理負擔。
在一番追逐下,小姑娘終於逃到了自己的臥室門前,像是慌不擇路一樣,拉開門撲了進去,隨著一聲輕響,反鎖上了房間的門。
這個橋段放在驚悚電影裡簡直是花瓶炮灰標配,看上去就像是這個小姑娘在恐懼之下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隻是本能地逃回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同時也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一扇房門怎麼可能阻止一位魔鬼主君?而在空間有限的房間裡,她想要躲避都無路可退。
嫉妒一邊想著,一邊感到了一絲失望。
這一幕其實和他的推斷相符合。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遮斷了罪孽之子的氣息,讓主君們多年來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同時也在不解於她居然能活到現在,但既然生為畸形,她就注定了隻是個羸弱無助的食物,彆說在魔法領域上有所進益,基本上不可能活到足以理解咒語的年齡。
而除了超自然力量,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一位魔鬼主君。
“你還想逃去哪裡?”他一邊問,一邊慢慢碾碎了門鎖,推門進入。
監聽全程的蝙蝠家成員已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們都清楚拉妮婭已經無路可逃,隻能在尖叫和哭泣中被魔鬼一點點撕碎——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劃破了雪夜。
“啊!”
發出慘叫的是走進臥室的嫉妒。剛一走進臥室,他就慘叫了一聲,推測痛苦程度相當於迎麵一發防狼噴霧,讓他當場踉蹌了下,左腿膝蓋砸在地毯上,單膝跪地。
“你……”嫉妒艱難地抬起頭,仰頭看向房間的空氣,驟然睜大了眼睛。
“你在房間裡灑了聖水?!”
沒有人回答他。
剛才驚慌失措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嫉妒看到罪孽之子站在桌邊,微微皺著眉,一隻手捂著剛剛撞上的肩膀,神情不但不如他以為的那樣充滿絕望,反而透著點……不滿意。
拉妮婭的確不太滿意這種效果,她空著的手在桌麵上放著的機器上按了按,隨後在空氣裡揮了揮,感受一下空氣的濕度,露出點疑惑的神情。
濃度夠了啊……她不解地想。
她的目光從空氣收回,重新投向對麵的男人,陷入沉思:“是因為你比較強嗎?”
她的態度實在太過鎮定,鎮定到無論是內線對麵的超級英雄還是眼前的魔鬼主君都怔了怔。
拉妮婭並不知道在做出不會放棄她的決定之後,她的父親和哥哥弟弟都把她視為需要保護的對象看待,如果知道,她大概會覺得很無語——小姑娘一直是以保護者自居的,在她眼中她的家人都是柔弱無助的小可憐,遇到危險她肯定是要先上的,這點不因她當時是人類殼子還是黑霧形態轉移。
在漫展上聽到那句破碎的話之後,拉妮婭很快就意識到對於某些她還不太理解的東西來說,她可能非常特彆,特彆到他們想要把她抓起來一探究竟,於是在離家出走那天晚上,她順便問了傑森他知不知道那天的男人的身份,而傑森顯然沒有什麼這些不能和彌斯特說的想法,爽快地把他知道的信息都倒了個乾淨。
於是那天晚上,拉妮婭從傑森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人類殼子被魔鬼主君覬覦的事實。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小姑娘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得出了一個結論。
——但凡有魔鬼找上門,在他們傷害到她的父親和哥哥弟弟之前,她就會把他們乾掉。
看到她的舉動,嫉妒也反應過來他到底是怎麼中招的了。
他難以置信地說:“加濕器裡加的是聖水?”
“還滴了海鹽精油呢。”他對麵的獵物如是說。
——拉妮婭手邊的桌麵上,一台加濕器正在無聲地運作,仿佛東方傳說中的蜃妖一般,不斷噴吐出潮濕的白色水霧。
冬天本來就比較乾燥,拉妮婭房間裡的加濕器是全天候開著的,而聖水隻對邪惡有害,對人類基本上沒什麼影響,製作起來又很方便——原料就是普通的水,隻不過需要經過神父祝福,不過拉妮婭之前發現不知為何樓下廚房冰箱裡就放著一大桶,隨取隨用,配合加濕器,用來製造出魔鬼看不見的陷阱不要太方便。
反正加濕器總是要加水的,聖水又不會因為變成水霧就失去作用,最多黑霧不能進入拉妮婭的房間了。不過拉妮婭想了想,感覺現在彌斯特身上背著一堆道德汙點,已經被列為了“韋恩莊園不歡迎訪客名單”第一名,就算她想爬窗進來,彆說其他人,恐怕阿爾弗雷德看到都會把她打下來……
可惜濕度太高人會感到胸悶和呼吸困難,所以房間裡的濕度隻有50%,對於魔鬼來說還是弱了點,更彆提她麵對的是主君級彆的魔鬼,對方現在還能站起來,要是他咬咬牙,走兩步都沒問題。
拉妮婭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嫉妒身上,低頭調大了加濕器的功率。
在聖水全方位無死角的壓製下,嫉妒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用來偽裝的皮囊也迅速腐敗,一塊塊皮膚剝離脫落,隨即迅速被點燃,在掉到地毯上之前就燃燒殆儘,隻留下細細的灰燼。
這一幕落在拉妮婭眼中,她愣了下,反而在心裡“喔哦”了一聲。
魔鬼穿來人間的皮囊燃燒剩下的灰燼好像還挺值錢的,她以前跟前任監護人在黑市逛的時候看到過有店鋪高價收購,這還是主君級彆的魔鬼呢,估計能賣出生命之泉的價格……等會用吸塵器收集起來好了。
如果嫉妒知道他的獵物在想著怎麼從他身上賺錢,怕是能氣得自行返回地獄去。
限製力量的皮囊一點點焚毀,被壓製的魔焰陡然暴漲,恐怖的壓力碾壓而下,地毯在鋪開的力量下寸寸撕裂,隨著房間的震動,冉冉向上漂浮。
在收起了輕敵的心態之後,嫉妒的主君展現出了戰鬥的姿態,第一次正視起他眼中弱不禁風的獵物。
這一次嫉妒的確被激怒了,不惜以位於地獄的本體虛弱為代價,再加上犧牲掉用了挺長時間的皮囊,也要讓眼下的軀殼發揮出絕大部分力量。
麵對怒氣勃發的嫉妒主君,拉妮婭依舊鎮定,從口袋裡摸出一枚小巧的遙控器,對準天花板一按。
七彩光芒傾瀉而下,吊燈裡內置的走馬燈開始旋轉,投射下一枚……覆蓋整個房間的巨大法陣。
環繞著七芒星的圓環將嫉妒籠罩在內,每條邊的拉丁文咒語都在閃閃發光,中央的六芒星不斷旋轉,投落下詭異的紅光。
The Heptagram——《所羅門之錀》裡記載的法陣,一般用來充作針對惡魔和魔鬼的陷阱,作用是限製法陣範圍內魔鬼的行動。
在法陣的作用下,剛邁出一步的嫉妒一個趔趄,當場給拉妮婭跪下了。
嫉妒驚了。
“為什麼你會把法陣裝在吊燈裡?”他聲嘶力竭地控訴。
拉妮婭:“……”
因為原來的走馬燈真的太可怕了。
發現吊燈的走馬燈會投射出一天花板的七彩小星星之後,拉妮婭就覺得渾身不適,她感覺自己的審美和布魯斯的審美肯定存在某種差異……總之小姑娘自覺自己已經過了想在房間裡看星星的年紀,走馬燈放著也是放著,她就找了個時間替換了投影的內置圖案。
光是這樣其實不足以壓製住主君級彆的魔鬼,沒有力量灌注的法陣隻是空架子,而要壓製住魔鬼主君,起碼要熾天使或者深淵領主級彆的光明力量灌注……但有意思的是,作為邪惡陣營的頂級存在,黑霧對絕大多數邪惡生物都存在絕對壓製。
於是僅僅花了一個下午,拉妮婭就輕輕鬆鬆把自己的房間改造成了邪惡生物刑場。
現在投影裡存著千八百個惡魔陷阱,拉妮婭遙控器在手,完全可以一個一個輪著來蹂.躪嫉妒……
而她也是這麼打算的。
氤氳著聖水的房間、散發著紅光的陷阱法陣、彌漫的海鹽氣息……眼下這間舒適的臥室儼然變成了一間魔鬼刑室。
肩膀的疼痛有所緩解,小姑娘蹙著眉吸了口氣,放下手,拉開抽屜拿出一罐像是奶片的片狀物,倒出一把,重新去倒了一杯聖水,隨後端著聖水,走向被法陣壓在地板上的嫉妒。
嫉妒看起來比她更慘,可還是冷笑著問:“你早就想好了?”
“我的視力不太好,陌生的地點就算再開闊對我來說也隻是客場,”拉妮婭說,“相比起來我更熟悉我的房間。”
“這次是我……但是如果下次,你還能這麼幸運嗎?”嫉妒笑了起來,“如果你準備的這些東西不足以壓製我……”
“但是我還有下次,你沒有了。”拉妮婭走到他麵前蹲下,剛要抬起手,忽然停下,有些好奇,“你這麼說是想讓我害怕嗎?”
嫉妒不說話。
小姑娘看他不回答,聳聳肩,低頭說:“你搞錯了一點,我其實不害怕死亡。”
她其實不需要第二個身體,更何況是如此脆弱的軀殼,但她還是保留了自己屬於人類的那一半,並且儘力讓這具血肉之軀能夠活下去,其中的原因自然不是希望能被創造自己的人類所接受……隻是因為她需要。
最開始,小小的拉妮婭還沒辦法意識到這一點,隻是聽話地完成她的前任監護人的要求。在很多方麵那個混蛋都沒有什麼底線,唯獨在這一點上,他的態度意外地堅決。
拉妮婭一知半解,隻會懵懂地乖乖照做,但隨著時間推移,用黑霧保護那隻軟團子漸漸成了拉妮婭的習慣,她也理解了監護人沒有說出口的深意。
沒有底線的力量隻會走向毀滅,沒有信念的靈魂隻會走向瘋狂。
每個人類的身體裡都潛藏著瘋狂的本性,隻不過大部分時候,為了保護自己,人類會用規則和秩序來約束自己的瘋狂,但對邪惡生物來說,他們天生就更傾向黑暗的那一麵,和人類相比,他們本身就是“不正常”。
所以她需要拉妮婭,彌斯特需要拉妮婭,她需要這個弱小的自己來提醒她她是誰,哪怕這根安全繩纖細到不堪一擊,也是阻止她向著瘋狂的深淵一躍而下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不是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能保護得了自己。
他們距離離得很近,近到嫉妒隻要能抬起手就能扼住拉妮婭的喉嚨,可現在他隻能乾瞪著她,毫無動彈之力。
到了這一步,拉妮婭依舊沒有念咒語或者掏出武器解決他,這也讓嫉妒放下心,確認了罪孽之子的確並不會任何魔法,就算他癱在這裡,她也沒辦法殺死他。
無論是聖水還是鹽都無法殺死一位魔鬼主君,哪怕看起來淒慘,嫉妒也隻是暫時被壓製,給他一點點時間,他就能適應聖水環境,在蝙蝠俠趕回之前逃走。
他不再說話,暗暗積攢力量。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拉妮婭拿出了一隻小噴霧瓶。
拉妮婭的確沒辦法殺死嫉妒,不過她一點也不急,她現在在等人——不是等黑霧,而是在等布魯斯他們,眼下的情況正好可以讓彌斯特洗刷一下他們心中的壞印象,如果布魯斯他們看到彌斯特吞噬了魔鬼救了她,彌斯特頭上那個神奇的出軌疑雲應該可以散去不少了吧……
拉妮婭想得很好,心情跟著好了起來。
反倒是嫉妒看著她手裡的小噴霧瓶,眼神一點點驚恐了起來。
“你想做什麼?!”他大聲說,“我現在已經沒有能力傷害你了!”
……聽到這裡,一路監聽動靜的蝙蝠家成員心情簡直如魔似幻。
幾分鐘前他們還憤怒焦心於拉妮婭獨自被魔鬼主君逮住,很有可能遭遇不測,幾分鐘後魔鬼主君就已經姿勢標準地跪在了拉妮婭麵前,聽語氣還頗為驚慌失措……
監聽器裡,小姑娘清晰的聲音傳出來。
“但這不妨礙我折磨你啊。”
拉妮婭理所當然地說著,一邊將視線緩慢移向了嫉妒的下半身。
嫉妒:“………………魔鬼是沒有性彆的!”
他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急急喊出這句話,毫不懷疑如果如果自己說慢了,可能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拉妮婭臉上露出了一點失望的神色,把手裡的藥片丟進聖水裡。
“那就來個補水麵膜吧。”她說。
她說著,麵不改色地把吸水膨脹開的麵膜撈出來,強行貼到嫉妒的臉上,隨後按下噴頭,開始用聖水噴霧給他上刑……
“等等,你,不——啊!!!”
監聽那頭,這些超級英雄們孤零零地佇立在風雪裡,聽著魔鬼主君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慘叫,不禁沉默著望向天空:“……”
他們感覺他們可能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