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擼黑霧團子了!小姑娘憂心忡忡地想。
……她嚴重懷疑她和布魯斯談話的時候達米安在偷聽,於是發現自己有可能被解雇,從而萌生了危機意識,於是格外敵視她這個競爭對手。
送走了提姆,剩下的小鳥們繼續研究斯塔克出品的虛擬現實遊戲,不過沒人打算貿然戴上麵具進入遊戲之中,倒是迪克忽然想起來什麼,打開瀏覽器,搜索了下“逃亡項目”發布會上的視頻。
在他點擊視頻的暫停鍵時,視頻上方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沒看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迪克有些疑惑,但是沒太在意,他看了會視頻,慢慢入了神,過了會才抬起頭:“如果在‘斯塔克現實’裡玩家可以以他們喜歡的形象出現,這樣的話我們就算混在裡麵也不會被發現?”
光是宣傳視頻裡,他就看到了幾個以鋼鐵俠的形象出現的內測玩家,還有超人、美國隊長、神奇女俠……完全是現實版的《頭號玩家》,假如他們未來進入遊戲,以本身的混在一堆玩家裡也絕不會太過顯眼,在遊戲世界裡,真正的超級英雄反而變回了普通人。
“另一方麵,假如反派混跡其中我們也沒辦法辨彆出來。”達米安“嘁”了一聲,“離他的虛擬現實出問題的一天絕對不遠。”
他的話並沒有打消迪克的積極性,夜翼依舊對以真實形象混跡在玩家之中的念頭充滿了興趣,他望向這個房間裡除他之外唯一一個人:“斯塔克不可能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彆那麼擔心。”
羅賓對於這句話不置可否,好在阿爾弗雷德這時走進客廳,帶來了一封信。
“給你的,迪克少爺。”阿爾弗雷德遞過來一疊厚厚的信。
“我的?”迪克有些疑惑。
他接過這一遝信紙,仔細觀察。這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字跡潦草,找不到寄信人的地址和名字,迪克不記得他見過這樣的字跡,而且也不認為在這個年代還會有人給自己寄信,檢查完畢,他好奇地拆開了信,看到了信紙頂頭的文字。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存在的你。”
……
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哥譚女孩。
名字不重要,她的父母沒有給她起名字,他們有太多孩子,總是記不得每個孩子的名字,也記不得她沒有名字。她是珍妮,是卡門,是簡,是瑪麗亞,是安迪,他們總是這樣混亂地稱呼著她,一如他們混亂地艱難地活著,沒人會覺得這樣的生活哪裡不對,也沒人再有勇氣去為了改變現狀而拚搏。
在這樣的環境裡,她慢慢長大了,生活在一團亂麻之中,對未來毫無期待。
在她的眼中,她的未來是那麼明確,就像是他們居住的那棟小公寓樓梯間的角落,充滿了永遠擦不乾淨的灰塵和汙漬,她會活成和父母一樣的人,繼續在哥譚的爛泥裡掙紮,在還沒成年時生一堆孩子,幸運的話他們會有父親,以及隨之而來的爭吵和家暴,不幸的話他們會被丟棄在垃圾桶邊,不需要睜開眼睛麵對這個世界。
她原本以為這就是自己的一生,麻木、肮臟、死水一潭,看不到任何變化,也看不到希望。
然而或許是為了嘲笑她的篤定,在那麼久之後,漣漪在死水上泛起,她的人生裡出現了一個變化。
在哥譚,沒有多少人不知道蝙蝠俠,不知道這座城市裡活躍著多少超級英雄,但很少有人能夠直麵他們,或者說更多人隻會祈禱著不要遇到他們——超級英雄們出現都是為了解決問題,沒人想在那個“問題”裡扮演一個角色。
她從沒想去在這個“問題”裡扮演一個角色,她的精力隻夠支撐她活下去,不夠讓她在舞台上嘩眾取寵,所以當“問題”找上門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躲避。
她戰戰兢兢地聽著倉庫裡的戰鬥聲,在重疊的雜物後尋找出路,她不想知道在戰鬥的是哪個超級英雄——蝙蝠俠?羅賓?夜翼?紅羅賓?蝙蝠女?這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是應該活在漫畫故事裡的角色,不應該出現在她死水般的生活裡。
第一次,他們離她是如此之近,可她不想抬頭,甚至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狼狽的神情。
可是命運總是那麼喜歡和人開玩笑,當戰鬥塵埃落定,她離門口也隻有一步之遙,在離開之前,她無意中回頭,看到黑暗裡癱坐著修長的身影,多米諾麵具在他腳下碎成一片片,混在零散的血跡裡,月光下,他的臉上殘留著淤青和血痕,那雙眼睛卻那麼明亮,藍得像是波瀾起伏的深海。
她有了一個秘密——她知道了麵具下的夜翼的真實身份。
不可能沒人猜想過這些超級英雄麵具下的模樣,她也不例外,更何況她就生活在哥譚,她周圍的所有人都會談論起他們,仿佛這些超級英雄就是他們的鄰居,早在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認識這些哥譚人之前,哥譚人就已經單方麵地認識了他們。
所以她也認識夜翼,那些吹牛和胡話裡拚湊出他的細節,在她的想象裡,他應該是個類似於施瓦辛格那樣的中年人,強壯得令人畏懼,這樣才能夠和那些黑幫打手周旋,然後將他們一一打倒。
但並不是這樣。他比她以為得年輕英俊,和施瓦辛格完全不一樣。難道沒人會因此感到驚訝嗎?對所有人來說,夜翼都是那個黑夜裡的影子,但在她的心裡,他變成了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這隻是一個意外,不可複製也不可重現,仿佛就是因為她在那裡才會出現的微小的可能,人的一生有多大的幾率才能遇上這樣的意外?
那天之後,對她來說,她的世界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她有了一個秘密,一個獨屬於她、如果說出來就足以顛覆這潭死水的驚天秘密,這個秘密存在的本身就是變化,是未知,是她此生永遠無法觸及的不一樣的風景。她並不想用這個秘密去要挾什麼,但就算這樣,她的生命也被徹底改變了。從認識他的這天起,她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生命。
世界上沒有哪一份概率統計表能統計出普通人能和超級英雄產生交集的幾率有多高,可她知道那個幾率一定是微乎其微,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懷抱任何希望,她隻想安靜地懷抱著這個秘密,讓它一點一滴地改變自己,直到它陪同自己一起躺進墳墓,作為它點亮她生命的微薄的回報。
後來,她忍不住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有關夜翼的消息,她無師自通地成為了偵探,她從報紙和新聞裡遠遠地追逐著輕盈如同雨燕的影子,推斷他經曆過的每場戰鬥,不放過任何不起眼的細節,收集他留下的每一點痕跡,如同在黑夜裡追尋遙遠的光。
三年後,夜翼離開了哥譚,而她也跟著他的腳步,搬去了布魯德海文。
這些行為在她自己看來都顯得荒唐可笑,可她依舊沒有放棄的打算。她知道她從來沒有認識過夜翼,哪怕她在想象中無數次勾勒他的存在,根據小心翼翼聽來的隻言片語猜想他的回複,也隻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想。她知道她的感情低微而無望,不會被任何人所重視,於是她也不想讓自己的腳印玷汙他的生活,她不想認識他,更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有一個陌生人默默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後來的一天,因為某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她路過了布魯德海文的警局,當出租車從警局門口駛過,她無意向著窗外望了一眼,看到一群警員簇擁著走出警局,在這些模糊的麵孔裡,她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臉。
在很久之後,她依舊能回想起那一刻她仿佛靈魂遭受重擊般的顫栗感。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結了車費,同手同腳地下了車,向著警局的方向走去,她也不記得那時四周的聲音,隻聽得見她胸腔裡聲勢浩大的撞擊,她甚至不記得那天的天氣,隻記得光線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睫毛在臉上投落下讓她著迷的陰影,隨著他露出微笑,那彎陰影迅速破碎,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睛,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言語無法形容那一刻她的感受,他看到了一個路過的女人,意識到她正專注地看著他,便自然地牽起溫柔的微笑,禮貌地和她視線相觸。那是被無數人愛慕追求才會有的眼神,既不疏遠,也不過分親昵,可接觸到這個眼神的刹那,她依舊無法自控地激動,她用儘全部的自製力控製自己,從他身邊走過,和他走向不同的方向,除了這個一觸即離的眼神,沒有任何其他接觸。
這個過程或許隻有幾秒,幾秒之後,他們背道而馳,她依舊是那個為生計奔波的年輕姑娘,而他依舊是以警察身份活躍的城市義警,他們的交集就隻有這短暫的幾秒,他永遠不會記住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姑娘,也不會知道她的胸腔裡有個怎樣的秘密在蓬勃跳動。
限於貧窮,她找了份不怎麼起眼的工作,這份工作除了工作時間古怪以外挑不出問題,薪水不算多,但也足夠她花上幾年攢夠上大學的費用,她為自己能找到這樣的工作感到心滿意足,直到她漸漸發現了工廠存在的問題。
自我訓練出來的洞察力讓她捕捉到了那一點異常,她追蹤著線頭,就和所有動作漫畫裡的路人一樣,有意無意聽到了反派的計劃,知道了一個讓她深陷危機的秘密,也聽到了他們咬牙切齒想要挫骨揚灰的那個超級英雄的名字。
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她就放棄了任何逃避的想法,她隻想趕在今晚——趕在他們把夜翼誘騙進陷阱之前告訴他這個針對他的陰謀。
她能辦到嗎?
她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卻又因為接下來他們可能的接觸而心潮澎湃,以至於不敢出現,生怕被發現異常。
打印出的紙條幾經轉手,傳進了格雷森警官的手中。她做得足夠隱秘,確保他不可能追蹤到自己,也沒有人能夠因此找到他,這個舉動她曾經在心中無數次計劃過,她花了那麼多年去雕琢這個計劃,隻為了確保某一天能夠萬無一失。
隻是她沒有想到,她還是被發現了行蹤。
他們把她綁到她工作的工廠裡,如同每一個超級英雄故事應有的發展,被綁架的親友,急迫的超級英雄,準備好陷阱的反派,她曾經那麼不希望自己成為“問題”裡的配角,可最終,她還是把自己送上了這個斷頭台改造而來的舞台。
隻是這一次,她清楚不會有人來救她。
他從來不認識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一直都沒有。她是一個不存在的影子,一個陌生女人,一個秘密的守護者,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裡。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沒有走上去了,或許是因為那潭死水,無論掀起了多少漣漪,它也隻能倒影著雨燕的影子,在或有或無的那些瞬間,能夠用迸濺的水滴觸碰到雨燕的羽毛,留下一點點痕跡,隨後在風中被吹得無影無蹤。
在棍棒如雨點般落下時,她忽然感到了一陣輕鬆,因為她再也不用思考這個問題了,她不用再想要不要認識他,不用想他知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用想他會不會記住她,他永遠不會知道。
或許等她死後,他會收到她的信,她輾轉多年最終也未能寄出的、寫著她的故事的信,但那也是她死後的事情了。她完成了她的誓言,這個秘密將陪伴著她進入墳墓,一同享受永恒不變的寂靜。
她知道他們還會有一次見麵,在她的葬禮上。如果他能看到她的屍體,他一定會參加她的葬禮,而在那一刻,他才會在墓碑上讀到她的名字,在那塊灰撲撲的石碑前放下一束花。
……
客廳裡,迪克緩慢地放下信,沉思了很久,依稀記起了他參加過的那場葬禮。
那不是第一個他為其收殮屍體的受害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直到最後他也不知道那個提醒他的線人是誰,當他趕到時,他隻看到了破碎的屍體。
因為沒有親人到場,那場葬禮寒酸而簡陋,就連墓碑也是匆匆雕刻完成。他隻記得他放下那束花時,才發現那塊墓碑忘記刻上死者的名字。
【夜翼結局9387-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