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謝郬是在被抬去太醫院的路上, 遇到薑嬤嬤的,薑嬤嬤按照計劃撲過來一番哭喊,給謝郬製造了服藥的機會。
藥果然是有效的,因為服下之後謝郬果真就漸漸沒了知覺, 當然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再醒來的時候, 謝郬是在一輛疾馳的馬車裡。
謝郬腹部的傷口因馬車的顛簸而有點撕拉疼痛, 馬車裡有個伺候的小丫鬟,看著麵生, 聽見謝郬這邊有動靜就趕忙湊上來詢問:
“小姐,你醒啦。”
謝郬剛醒來, 人還有些迷糊, 問那小丫頭:
“什麼日子了?”
小丫頭想了想後, 回道:“今兒七月二十八,小姐您都昏睡好幾天了。”
謝郬算算日子, 她是二十五回宮的,今天是第四天。
蘇臨期給的藥果然管用, 說讓人‘死’幾天就‘死’幾天。
從馬車改造的床鋪上掙紮坐起, 謝郬頭忍不住發暈,勉強坐了好一會兒後, 才轉過身去將車窗的簾子掀開, 看了一眼外麵, 前麵有馬隊,領隊背影看著像是蘇臨期, 謝郬的馬車後麵還跟了一輛馬車, 整個車隊差不多十幾人騎馬,兩輛馬車。
光憑沿路的景色謝郬分辨不出已經到了哪裡,問那小丫頭:
“到哪兒了?”
小丫頭也糊裡糊塗:“上午的時候說是到了楚州府……現在不知道。”
謝郬想了想, 楚州……那就是離京一百多裡了,從她假死到現在過去不到四天,四天走了一百多裡,估計是為了照顧她這個傷患的馬車。
猛然拍了幾下車廂,謝郬嘶啞著喉嚨對外喊了聲:
“停車!”
趕車的大毛聽見謝郬的聲音,給馬隊其他人發了個停車的信號。
很快車隊就陸續停了下來,大毛掀開車簾,看見坐起的謝郬,驚喜問道:
“老大,你終於醒啦。”
謝郬彎腰穿鞋,估計是躺久了,感覺手腳都軟得不行。
蘇臨期知道是謝郬醒了,趕忙把馬韁交給同行之人,一頭鑽進謝郬馬車,謝郬正要出去,差點跟他撞個滿懷,嫌棄的把人推開,跳下馬車。
卻因為用力過猛而覺得有些頭暈,蘇臨期給嫌棄了也不介意,再次往前湊著,見機扶住謝郬,笑著打趣:
“真是打不死的鐵猴子,你躺了好幾天,水食未進,剛醒過來居然還能這麼活泛。”
謝郬沒心情跟他說笑,白了他一眼,蘇臨期笑吟吟的,心情像是很好的樣子,擁著謝郬到路邊歇息:
“走走走,那邊正好有塊空地,我讓他們停下給你生火做飯。”
謝郬給他擁著走了兩步,稍微緩過來些酒抬臂將人推開,饒是如此,蘇臨期依舊在旁邊虛扶護著,一副防著謝郬隨時摔倒他隨時好扶的樣子。
大毛把趕車的馬鞭放好,回過頭就看見蘇臨期這副小心翼翼護著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哎呀,知道的說老大受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大給老蘇你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蘇臨期和謝郬雙雙向他瞪去一記眼刀,大毛識時務的閉嘴,不敢惹他倆,幫著其他人生火去了。
謝郬在一塊突石上坐下,蘇臨期去看廚子準備做什麼,謝郬覺得喉嚨乾渴的很,問旁邊的小丫頭:“有水嗎?”
小丫頭連連點頭:“有有有,小姐稍等。”
說著從馬車裡拿出一隻水囊遞給謝郬,謝郬接過慢慢喝了兩口,對小丫頭道謝:
“這些天多謝你了。”
她昏睡四天,醒來之後喉嚨隻是這種程度乾渴,可見昏睡時有人給她定時喂水。
小丫頭憨憨一笑:“小姐太客氣了。”
蘇臨期給謝郬端了一碗剛燒好的熱水過來,見謝郬在喝涼水,趕忙斥道:
“怎麼喝上涼的了,來來來,剛燒了熱水,你現在身子虛,可不能著涼。”
蘇臨期一來,小丫頭便識時務的退到一邊。
謝郬看了一眼蘇臨期送到嘴邊的熱水,往做飯的地兒看去一眼,說:
“隨便拿點乾糧出來吃就得了,還生什麼火,不嫌煩啊?拿點饅頭和肉過來,我……”
話沒說完,就被蘇臨期打斷:
“行了行了,吃個飯你還嫌麻煩。又不要你動手做,饅頭肉乾你現在吃也不怕噎死,大夫說你醒來後,最好吃流食。”
謝郬沒好氣:“呸,我他媽餓了這麼些天,吃個屁的流食!”
蘇臨期像是早就料到謝郬會這麼說,緊接著回道:
“知道!就那麼一說,我還不知道你嗎?放心吧,做的都是硬貨,保管讓你吃飽。”
謝郬沒再答話,兀自喝水,手裡水囊給蘇臨期搶走了,熱水碗硬塞給謝郬,她沒辦法,隻能小口小口喝起了熱水,口中忍不住嘀咕:
“三伏天讓我喝熱水,你可真是太夠意思了。”
蘇臨期隨便她怎麼抱怨怎麼嘀咕,就是不知道生氣,不僅不生氣,還從旁噓寒問暖的哄著,哄得謝郬膈應死了。
等飯休息的時候,謝郬問蘇臨期她假死後京裡的情況,蘇臨期說:
“你吃了藥以後就有人傳信給將軍,將軍立刻趕去宮中,強勢把你帶回了將軍府。”
謝郬問:
“高瑨呢?我爹要帶我出宮,他沒說什麼?”
蘇臨期聽謝郬提起高瑨,目光微暗,回道:“沒有。他好像也有病,將軍入宮的時候,他昏迷著。將軍是從沈太師和太後手中把你帶出宮的。”
高瑨昏迷著……謝郬想起她被抬走時看見高瑨吐血的畫麵……
“現在四天過去了,京裡的將軍府中你頭七還沒過呢。”
謝郬出拳砸了他一下:“他媽誰頭七?”
蘇臨期被打了也高興,揉著手臂,賤兮兮道:“我頭七,我頭七,行了吧?”
謝郬懶得跟這二皮臉說話,心裡煩悶的很,不耐煩問:
“飯好了沒?還真要七大盤八大碗的擺一桌嗎?隨便弄點就得了。”
蘇臨期笑問:
“我知道你歸心似箭,想快點回邊關,可也不必趕這一時半會兒的吧。”
謝郬沒說話,兀自喝水,蘇臨期仍在旁邊暢想:
“咱這一路其實可以走慢些,反正離京一百多裡了,也沒人催著,咱們可以慢著點,看看沿路的湖光山色,這回去了邊關,再想入京就不知得要猴年馬月了。”
“不過不入京也沒什麼,邊關就挺好的,回去以後啊……”
蘇臨期在那暢想著回邊關以後的未來,謝郬愛答不理他也繼續說,他這渾然不覺的遷就不免吸引了好些人的關注目光。
火堆後的樹根下,有雙眼睛始終盯著蘇臨期和謝郬,他身穿鬥篷,帽簷壓得很低,自從謝郬從車上下來之後,他的眼睛就再也沒從謝郬的身上挪開過。
謝郬受著傷,但敏|感度還在,先前就覺得有人在看她,不動聲色等了一會兒,忽的精準回看那處,與那穿鬥篷的人對視了一眼。
那人像是心虛般,跟謝郬對視的瞬間,便匆匆轉過目光,將身子轉到樹後倚靠著。
謝郬用腳尖踢了踢自顧自暢想未來的蘇臨期,問道:
“那是誰啊?”
蘇臨期往謝郬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目光微動,再轉過來時,已然恢複神色,說道:
“李三兒啊。三十六營那個腳程特快的家夥,你不記得啦?”
謝郬滿臉疑惑,她還真不記得三十六營有個什麼腳程特快的李三兒,不過她已經兩年多沒回營房,有幾個不認識的人也很正常,便沒再繼續追究。
謝郬喝完水,不知怎的,目光被不遠處分在兩處的小石子吸引,莫名覺得那兩顆小石子有點像她和高瑨。
正失神之際,忽然聽見後麵馬車中傳來一聲嬌喝:
“拿走拿走,什麼破東西也敢拿來給我吃。”
謝郬順著聲音望去,沒等她發問,蘇臨期就開口說:
“唉,都是一個爹生的,怎麼差彆就那麼大呢。你是忒不講究,那位小姐卻忒講究。”
謝郬反應過來,問:
“謝苒嗎?”
蘇臨期點頭:“可不嘛。這一路事兒事兒的,要不是看在將軍和你的麵子上,我都想抽她。”
正說著話,那馬車的車窗裡就摔出一隻碗,碗裡的銀耳羹撒了一地,緊接著傳來丫鬟哭泣的聲音。
在謝郬車上伺候的小丫鬟連忙跑到後麵的車窗旁候著,緊張朝裡觀望,蘇臨期說:
“伺候二小姐是是她姐姐,姐妹倆家裡受了災,我給買下了,原本是她在後麵伺候的,被二小姐趕下車以後,她姐姐跟她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