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2 / 2)

謝郬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蘇臨期說的是小丫鬟的姐姐。

後麵馬車的車簾掀動,從裡麵走出一個跟謝郬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正是把謝家搞得人仰馬翻的謝苒。

謝郬和謝苒兩人容貌雖像,但氣質迥然,謝郬眉宇間更多的是英氣,以至於薑嬤嬤要把謝郬打造成謝苒,就必須把謝郬身上的英氣遮掩下來,畫上細眉增添柔美。

此刻,謝苒的臉上帶著怒容,柳眉緊蹙,美則美矣,難掩刁蠻之態。

她扶著車壁,站在馬車上,想下來,卻因為沒有馬凳而氣憤不已,對站在馬車邊上觀望的小丫鬟說:

“直眉楞眼的蠢東西,沒看見本小姐要下車嗎?”

小丫鬟這才慌慌張張到馬車後頭去拿馬凳,給謝苒放好之後,再慌張的扶她下來。

謝苒下車後先環顧一圈,眉頭緊蹙,顯然對周圍的環境很不滿意,她自然也看到了坐在石頭上休息的謝郬,謝苒五味陳雜,儘管不怎麼開心,但還是來到謝郬身前,低聲問了句:

“你醒啦。”

謝郬點了點頭,讓她在旁邊石頭上坐,謝苒回頭看了一眼那微微帶著些苔蘚的石頭,嬌氣說:

“這怎麼坐,喂,小丫頭,給我搬張椅子來。”

小丫頭有些為難:“二小姐,沒有椅子,小馬紮行不行?”

謝苒勉為其難的揮揮手,語氣相當不耐煩:

“隨便吧隨便吧。也指望不上你。”

小丫頭羞愧低頭,從馬車後麵拿來小馬紮,怕謝苒嫌臟,還用自己衣袖給她擦了擦,謝苒這才驕矜坐下,坐下以後就開始看她被灰塵沾到的衣裙和繡花鞋。

謝郬看她這樣,原是不想理會的,反正到了邊關,那裡的生活總會教她做人,卻不免想起蔡氏對自己的囑托,謝郬覺得出於蔡氏對女兒的一片苦心,她還是稍微提醒一下謝苒的好。

開聲問她:

“你是一個人回京的嗎?”

謝苒往周邊看了看,像是生怕彆人聽見似的,不情不願對謝郬點了點頭,離京時母親跟她說要性子放軟些,謝郬這人雖然粗魯,但心性正值不會欺負她,讓謝苒遇事找謝郬,她總會幫自己解決雲雲。

但謝郬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謝苒也不是好欺負的就是了。

好比她和琴師私奔的事情,謝郬最好彆再提了。

謝郬也不是那種不知趣的人,看她表情就知道指定跟那琴師掰了。

老謝說謝苒之所以找了這麼長時間沒找回來,因為蔡氏舍不得女兒受苦,哪怕她私逃在外也沒讓她缺衣少食過,謝苒手頭有銀錢,日子過得也算逍遙,就樂不思蜀了。

老謝看出事情本質,一力主張蔡氏把她的人召回,換上自己的人暗中保護,除了在謝苒受到危險時他的人才會露麵,其他時候就是影子,從不幫謝苒解決生活上的難題。

事實確實如此,一開始謝苒手裡有餘錢,她和那琴師在漠北豪擲千金買宅院,買仆買婢,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可一個月之後,謝苒手裡的錢用的差不多了,沒了蔡氏接濟,兩人三餐幾乎都能問題,琴師又沒什麼積蓄,貧賤夫妻百事哀,夫妻間再好的感情也會因為沒錢而破裂,更彆說謝苒和琴師這對沒有太多感情羈絆的年輕戀人。

安定下來生活之後,朝夕相處間將兩人身上的缺點儘數暴|露,不過一個多月,謝苒就受夠了琴師隻會飯來張口,錢來伸手的做派,而琴師也覺得謝苒身上沒了從前他向往的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兩人越走越遠,兩個月後徹底決裂,自此分道揚鑣。

謝苒是在獨自返回京城的時候,被謝遠臣的人接回來的,琴師也被五花大綁的綁回了京城,下場不明。

謝苒原本以為她可以回京繼續做她的將軍府大小姐,誰知她父親一聲令下,她連京城的城門都沒能進,隻在城外莊子跟母親、弟弟見了一麵,之後就被安排跟謝郬一起去邊關了。

“邊關的條件比不上京裡,到了那邊得自己學著適應。”謝郬提醒謝苒,彆到時候去了邊關發現落差太大而鬨脾氣,邊關的人能容忍她一天兩天,可不會一直容忍下去,這挑剔的脾氣不改,早晚吃虧。

謝苒靜靜聽著,乖巧委屈的點頭:“知道了。”

對於這個因為她私奔而不得不頂替她入宮的庶姐,母親以前還覺得這庶姐會舍不得榮華富貴,哪怕謝苒回來了,也會盯著她的名字賴在宮裡做貴妃,沒想到她寧願假死也要出宮回邊關,這讓謝苒多少覺得有點對不住她。

所以,哪怕當麵被謝郬說這些,謝苒也沒什麼過激反應,順從點頭。

謝郬見她這麼聽話,想來離京前蔡氏應該已經把有些道理與她說過了,自己沒必要再事無巨細的指出。

問蘇臨期:“飯好了沒?”

蘇臨期將她喝完水的空碗拿走,笑道:

“我去催。”

他走了幾步,折回馬車上,把謝郬的披風拿下來,要給她披在肩頭,謝郬一臉敬謝不敏,啐道:

“你丫想熱死我?滾!”

蘇臨期給罵了也是一副嬉皮笑臉,說:

“你這不傷著嘛,身子虛……”

謝郬腳尖踢出一塊石子,差點打中蘇臨期,被他空手抓住,隻好無奈妥協:

“得得得,我虛,我虛行了吧。您老歇著,小的給您催飯去。”

蘇臨期走後,謝苒好奇的看著他們,湊到謝郬麵前說:

“大姐姐,你和蘇先生是那種關係嗎?”

謝郬果斷否認:“不是。”

謝苒卻滿眼寫著八卦,說:“那蘇先生肯定喜歡你吧。這幾天在路上,隻要車隊一停,他就去你馬車上看你,成天叮囑你車上的小丫頭喂水,對旁人可沒一絲好臉。”

她記得前天晚上,她不過提了一句想住客棧洗個熱水澡,就被蘇臨期冷言冷語罵了,以為他就是這冷性子,卻不想這人隻是對彆人冷,對這庶姐倒是挺好。

謝郬不想費神跟她解釋自己與蘇臨期的關係,暗自調息,可謝苒卻像是打開了好奇的匣子,繼續對謝郬發問:

“大姐姐,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謝苒曾經少女天真時,喜歡上了家裡的琴師,覺得他是個謫仙一般的人物,英俊瀟灑,幽默風趣,生活優雅,他給自己講述的那些超凡脫俗的境界讓謝苒為之沉迷。

可在與他私奔的這兩年中,謝苒把這人的無能、卑劣和無恥看了個通透,午夜夢回時,也不免想到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想著若是自己沒有一時衝動與人私奔,那現在在宮中受萬人敬仰的貴妃便是她了。

怪隻怪當時她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又聽人家說了很多那初登大寶的帝王有多殘暴的事,可謝郬頂替她嫁入宮中,隻聽說很是受寵,絲毫沒有被殘暴對待的跡象。

所以謝苒現在就很後悔,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她和她娘願意冒險,願意和謝郬悄悄調換身份,各歸各位,然而沒有父親的支持一切都是枉然。

想著她謝苒這個名字,從今往後都要深埋黃土,謝苒心裡就百八十個不情願。

現在她就想從謝郬的口中聽一些那暴君做的傷害人的事情,好像這樣她就能少後悔一點。

而謝苒之所以會這麼想,也是因為謝郬堅持離宮的緣故。

她覺得如果暴君對謝郬很好的話,她肯定不會舍得榮華富貴,帝王寵愛而拚死也要回到邊關,定然是皇帝對她不好,所以她才這麼決絕。

“他挺好的。”

謝郬在調息,本不想回答,但謝苒提到了高瑨,莫名謝郬就不想沉默,閉著眼睛回了一句。

謝苒卻是不信:

“你彆騙人了。這裡又沒外人,我也不會到處說給家裡招禍。他定然是個壞人,失道寡助,所以大姐姐才會毫不留情的拋下他。”

謝郬微微張開雙眼,往謝苒看去,鄭重重申:

“他不是壞人。”

謝苒被謝郬麵上的認真神色嚇得愣住。

這時,蘇臨期在火堆旁呼喚:

“謝郬,飯好了,過來吃。”

謝郬起身過去,並沒有招呼謝苒,謝苒心思敏|感,此時又把未來全心寄托在謝郬身上,謝郬的態度讓她感覺自己受到冷待,委屈的感覺頓時溢出。

看著火堆旁那群人圍著謝郬噓寒問暖的樣子,謝苒就更生氣了,乾脆眼不見為淨,自己回車裡去,倒要看看那群人什麼時候想起她。

**

謝郬心裡壓著事情,沒空關心謝苒的心理健康問題。

蘇臨期預估著今天謝郬肯定會醒,昨晚路過城鎮的時候從酒樓裡買了些醬牛肉、醬羊肉、燒雞燒鴨什麼的,還有些新鮮蔬菜,準備好了謝郬醒來後給她做頓有肉有菜的飯。

謝郬喝了一小碗湯後開始不言不語的吃飯,蘇臨期在旁負責給她夾菜什麼的,謝郬說了無數遍我自己來後,他才遺憾停下動作。

這支護送謝郬和謝苒回邊關的馬隊,除了蘇臨期和大毛之外,基本上用的都是謝郬沒怎麼見過的臉孔,為了保密,用新麵孔是個辦法,就是馬隊裡有幾個穿著黑鬥篷的看起來很奇怪。

謝郬吃著飯,忽然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來了,她精準無比看向不遠處的大樹後,發現偷看她的又是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

蘇臨期說那人叫李三兒,謝郬乾脆對他招呼起來:

“李三兒,過來一起吃吧。”

蘇臨期麵色一變,說道:

“你吃你的,他們剛吃過乾糧了。”

謝郬還想再喚,就見李三兒從樹後站起身,壓低帽簷往遠處走去,要說謝郬剛才還隻是疑惑那人怎麼奇奇怪怪的,可現在她看見那人遠離的背影,卻莫名覺得很熟悉。

腦子裡冒出一個好像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名字。

蘇彆鶴。

她在宮裡待了兩年,見蘇彆鶴的次數不比見高瑨的次數少,蘇彆鶴的走路姿勢謝郬都很熟悉,儘管他用帽簷遮著臉,走路還貓著腰,但一個人的形體特征並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在他站起來行走的那一刻,謝郬就認出他了。

但謝郬沒有聲張,而是不動聲色的思考,為什麼蘇彆鶴會出現在送她和謝苒去邊關的隊伍裡。

之前一直被謝郬忽略的線索好像慢慢串聯起來。

而在捋清楚事情之前,謝郬腦中想的卻是:

連蘇彆鶴都不在高瑨身邊,他一個人能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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