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一片寂靜,許久,林父才開了口,神色頗有些疲憊。
他啞聲說:“好了,吃飯吧。”
吳欣看出他情緒不穩,便壓下了情緒,沒再說話。吳曉涵還想說什麼,看了看林父的表情,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最後,她還彆彆扭扭地給林父夾了一塊排骨。
不管怎麼吵,他們都還是一家人。
隻有一旁的林與鶴一直沒什麼反應。
從始至終,林與鶴都沒有分神關注過他們的舉動。
一頓飯沉默吃完,已經是將近十點了。外麵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一直沒有停。
燕城地處北方,冬季難得有雨,這雨一下便又冷又濕,寒意直往人骨頭縫裡鑽。
林父叫住了林與鶴:“小鶴,明天周末沒有課,今晚就住下吧。”
吳欣翻著文件袋,也道:“上回還有些陸家的東西沒說完,明天正好把剩下的給你看看。”
林與鶴就被留了下來。
保姆阿姨收拾出了客房,給林與鶴住。林與鶴進客房之後就去看書了,他雖然有周末,但同樣還有作業。
林父想和兒子談一談,卻又幾次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白手起家,到現在擁有了自己的醫藥公司,一路事業順風順水,人脈頗廣,好友眾多。和他相處過的人幾乎都會衷心誇讚他幾句,對他的性格,對他的能力。
可現在,林父卻徒然生出了一種罕見的無力感。
隻是想到要去找兒子,林父就忍不住猶豫。
他甚至感覺自己有些害怕看見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
林父正考慮著這件事,臥室的門被推開,吳欣走了進來。
她正在接電話,臉上滿是笑容,語氣很熱情:“對,周末嘛,也該出去玩一玩,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好的好的。”
她連聲應著,直到電話掛斷,臉上的笑容才消失。
剛剛的熱情和恭敬也不見了,她皺著眉,低咒了一聲。
林父問:“怎麼了?”
吳欣沒好氣道:“還能怎麼,不就是結婚的事麼。”
“是陸家的電話?”林父問,“出什麼問題了嗎?”
吳欣揉了揉額角:“倒也不算什麼問題,是陸董的助理打來的電話,說明天要接人出去。”
“和小鶴嗎?”林父安慰道,“那這確實不算問題,出去逛逛也好。”
吳欣皺眉:“我早和他說了周六要講資料,結果他偏要周六出門。”
林父道:“這也不是小鶴決定的,是陸先生那邊找來的吧,而且資料也不一定非要明天講,以後還有時間的。”
聽著熟悉的溫和聲音,吳欣終於放緩了語氣:“我這不是怕他還沒弄懂規矩,再冒犯了陸董麼。”
被林父勸著,吳欣才平靜了些。
她也沒有真的放棄,第二天一大早,在早餐桌上,吳欣就拿出了準備好的資料。
“你今天要和陸先生出去?”她對林與鶴道,“那我們趁早開始,把陸家的事說完。”
林與鶴清早起來,喉嚨有些不舒服,嘴巴也乾得隱隱發疼。他清楚這種時候自己一開口肯定會把唇瓣撕裂,就沒有說話。
吳欣看著他這反應,卻忍不住有些上火。
這都什麼態度?
“吃完再說吧,也不差這一會兒。”林父道,“來,咱們先吃飯。涵涵的那份已經給她留好了,等她睡醒了熱熱再吃。”
吳欣並不喜歡丈夫向著林與鶴說話,她和丈夫的感情不錯,不然也不會在家境有彆的情況下“下嫁”。但也正是因此,她才會對丈夫的前任妻子耿耿於懷,不願去想丈夫的溫柔曾經分給過其他人這件事。
丈夫的前任已經離世,這一點也沒怎麼影響過兩人的感情。但長相肖似丈夫前任的林與鶴還在,吳欣真的很難對這個繼子抱有什麼好感。
所以現在,吳欣的氣也沒怎麼消下去,不過丈夫已經開口了,她也就沒再說什麼。
一頓早餐沉默吃完,吳欣漱口回來,就看見客廳裡的林與鶴拿著手機,不知在乾些什麼。
她叫了林與鶴一聲:“過來,先把陸家的資料說完。”
隻是吳欣才剛要開講,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方木森打來的:“吳女士,我在接林少的路上,麻煩你告知他,可以收拾一下,準備出門了。”
吳欣皺眉,不過聲音還是很客氣:“這麼早就出去嗎?”
“嗯。”
方木森隻簡短地應了一句,也沒有要和吳欣解釋的意思。
吳欣也不能說什麼,隻能答應著,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剛打完,她去看林與鶴,卻發現對方已經在準備穿外套了。
看林與鶴的樣子,分明是早就知道這時候要出門了。
看著自己準備好的那些厚厚資料,吳欣的火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
她冷笑了一聲,道:“現在就出去?”
林與鶴:“嗯。”
他低頭穿外套,並沒有看吳欣,也沒注意到她的神色。
吳欣早在昨晚接到方木森的電話時就不怎麼舒服,覺得是林與鶴在搞什麼小動作。被丈夫安撫過之後,她才沒去找林與鶴。
現在火氣重新湧上來,更是按捺不住。
“就這麼不想聽我講資料嗎,啊?一大早就讓他們來接你?”
吳欣怒火中燒,反倒笑了出來。
“還把方特助搬出來,你和他的關係很好啊?”
她根本不相信工作忙到那種程度的陸難,會這麼早把林與鶴叫出去。
林與鶴抬頭看了看她,神色稍稍有些茫然,像是不明白吳欣為什麼會突然發難。
但他開口時卻還是很平靜,平靜到語氣甚至有些寡淡:“沒有吧。”
吳欣的笑僵了一下。
總是這樣,一直都是。
林與鶴在她麵前總是這種反應。每次她想追問或者敲打他,或直接或隱晦地說了那麼多,卻隻會換來一句“還好”、“沒有吧”、“我也不清楚”。
聽著就讓人火大。
他一直都是這種完全不上心的態度,擺明了沒把她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