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準確說來, 這回錦歡出事之前,事情已經初初現了端倪,隻是錦歡甚少將人把惡毒方向想, 這才吃了這麼一個大虧。

說起這事, 還得先說說之前想推錦歡掉河、結果自食惡果的荷花。

因著這件事, 荷花在村裡的名聲就算是臭了, 孩子都不跟她玩,她自己也知道, 如今都很少在外頭露麵。

按說,荷花跟婷婷是一般大的,兩人都比錦歡大一歲, 婷婷對象都找好了,隻等做好家長的工作了, 沒道理荷花不急啊?

姑娘家也就十四五歲時候相看對象比較吃香,荷花自然也沒少相看。

她人除了因為經常出去乾活曬得黑點, 五官看著還不錯, 她又刻意在家裡捂白一陣,所以,叫人相看也不怵, 能拿的出手。

中間有遇到幾個男方條件都還不錯的人家, 荷花聽媒人介紹時候她就看中了,男方那邊的長輩過來相看的時候,她還特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刻意打扮了一下。

她想著,這麼多家, 總有一家能成的。

她滿心歡喜地在家裡頭等著媒人報喜信。

結果,回回等來的都是媒人一臉的喪氣。

有那麼幾戶人家,過來相看荷花的時候都覺得還成,跟媒人說得也比較痛快,知道倆家在相看的人誰都覺得這樁婚事能成,可總到最後一步、男方來人打聽,聽說荷花半大孩子的時候推人入水,品行不堪。就生了退意。

於是,親事自然就告了吹。

但是荷花起初不知道原因,她在家裡又哭又鬨,說親事不成肯定是當娘的是個潑婦、叫人不敢娶她;又說是家庭太窮,拖累了她……

反正,都是彆人的錯,她沒錯。

她整天在家吵吵,飯也不做了,豬草也不割了,衣裳就洗她一個人的,成天掛著臉色。

偶爾,趁著家裡大人不在、打親弟弟出氣。

總之,渾身上下就寫滿了一個情緒,全家對不起我係列。

*

荷花娘就是個潑婦,又重男輕女,原本看在荷花親事告吹、難得稍微體諒些她心情,這段時間罵她都少了。

這一體諒,結果得來的隻是荷花一肚子的怨懟之心,可把她給氣得哦,指著荷花罵了大半夜,又將媒婆的話跟她閨女好好嘮了嘮,怎麼紮心怎麼來的那種。

荷花這才知道真相,全是因著自己曾經推人進河的黑曆史叫人翻了出來,才失了親事。

她再不能怪爹娘、怨家庭、又被親娘奚落。

晴天霹靂!

*

自己把自己關屋裡,頹了好幾日。

不知怎麼又想通了,她又開始恢複成了之前的荷花,家裡家外活計一把抓。

要說有啥不同,就是大約她良心發現,開始頻頻上門找錦歡道歉。

事情都過去幾年了,錦歡也沒過去那麼生氣了。

因此,在荷花上門兩回,看著挺有誠心的份上,錦歡揪著手指頭還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荷花顯得很驚喜,又問:“那咱們還是好朋友嗎,還能繼續一塊兒玩嘛?”

“不是,不能,距離產生美。”

荷花:……

叫錦歡這麼乾脆直接地堵了回去,荷花居然也沒惱,她還是滿臉笑意:“歡歡你原諒我就好,我會努力再跟你做回好朋友的。”

“不是,真不用,本來也不是多好的朋友,以後我也不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錦歡瞧著麵軟,實際上也是真軟,但是那僅限於對親人、對她喜歡的人。

對待外人、尤其是她不甚喜歡的外人,很多時候,她能直白地叫人尷尬、下不來台、恨得牙癢癢。

荷花被頂了回去也不惱,仍舊還是很有涵養地笑,隻當做沒聽見錦歡的話,我行我素。

*

事實證明,荷花她不隻是說說而已,人家還付諸實際。

錦歡和弟弟魏旭在河灘到處瘋玩,就發現好些次荷花都不遠不近地跟著。

錦歡說了她一回,荷花就認真聽著、不說話,等下次了她還是一樣跟著。

錦歡後來就不管她了,再纏磨也沒用。

好朋友是不可能好朋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她沒跟人說過,她這人很有些記仇,心裡頭藏著好多的小本本,誰對她做不好的事,說不好聽的話,她可都記著呢!

荷花跟著錦歡跟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是隔著段距離,錦歡雖然不樂意,但是村裡的道、也不能不讓彆人走,她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隻專注自己的事情。

荷花也一直都保持距離地跟著,直到魏旭因為長期跟錦歡在外頭跑,被曬得多了黑成了炭球,又被爹娘嘲笑,魏旭鬨了小脾氣,說要在家捂著,不出門了。

魏旭不出來,錦歡也不介意,她就自己一個人背著個小籃子出來。

籃子裡放著小水壺、還有一封蜜餞。

家裡頭條件好了,魏三和米氏都不是啥摳搜的人,總在家裡備著好多零食。回回錦歡出來玩,魏三或是米氏總會給她帶點兒吃的、喝的。

今兒,錦歡的任務就是摘一籃子槐花,回去叫爹爹給烙香噴噴的槐花餅吃。

這會兒,她正在一棵野生的槐樹下,槐樹有些高,錦歡踮起腳尖,使勁兒伸手往上夠,鼻尖都出了汗,也不過就摘了幾捧。

遠遠不夠。

錦歡打量四周,眼尖地發現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還算平整,隻要小心些還是能站人的。

她將石頭往槐樹下推了推,安置好了,她站上那石頭,保持好平衡,鼻尖都是滿滿的槐花清香。

抬抬手就是一把槐花。

這可真是好極了,果然站得高就是好,錦歡一把接著一把地摘,玩得開心極了。

忽而,一個人影從她背後竄出,“啊”的一聲驚呼,腳也碰到了錦歡踩著的那塊石頭,石頭就晃動了起來。

錦歡原就聽聲受了驚,身子正有些不平衡。腳下的石頭還在滾動,她更是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

她雙手下意識地在空中四處擺動,尋求平衡,這時,腳下的石頭到底是晃動著往前翻了一圈,錦歡直直地往下栽,卻見石頭這邊不知道哪裡來的幾個大片的碎瓷片。

陽光下,明晃晃的幾塊,瞧著就利。

這要是摔上去,想不毀容都難。

關鍵時候,錦歡反應忒快,身子往旁邊騰地一使勁兒,往碎瓷片的另一邊跌去,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蹲兒。

籃子裡的槐花全都紛紛揚揚地灑了出來,鋪了一地。

錦歡一手揉著承擔了全部傷害的身體部位,一邊找罪魁禍首,那個突然出現、突然驚叫、還踢到了自己腳下踩著的石頭,害得自己跌倒的罪魁禍首。

這一看,錦歡就瞧見了抱膝縮著一邊,怯生生地看著自己的荷花。

冤家路窄?

八字不合?

天生犯衝?

錦歡這會兒在心裡拚命地搜羅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叫人萬分不悅的會麵。

荷花卻是反應了過來,趕緊跑到錦歡身邊,拉著錦歡的胳膊晃動著,一個勁兒地道歉:

“歡歡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的,沒想到會害得你摔倒,你彆生氣好不好?”

錦歡被她晃著身子,感覺受到衝擊的部位又隱隱發痛。

她一把抽出手臂,往後退了退,離著荷花的距離又遠了些。

荷花眼神一暗,噤了聲,一語不發,隻默默地撿起錦歡的小籃子,然後又把摔出來的蜜餞和小水壺放回籃子。

她身子是背對著錦歡的,撿起水壺放進籃子後,錦歡就見她又手臂還在動,看著好似在抹眼淚,肩膀一抽一抽的。

錦歡一時就有些迷惑。

這個害自己摔下來的始作俑者、瞧著比自己這個受害者還要委屈,真的合適?

人乾事?

錦歡跌的肉疼,瞧著荷花好似還在哭,心裡頭煩,語氣也有些凶巴巴的:

“你這是做什麼?”

荷花驚慌失措地轉過身,手裡還拿著錦歡的小水壺,“我—我——沒—”

結巴了半天,看著水裡的小水壺,她忽然就不結巴了,說:

“我想喝水——對,我想喝水來著,我是渴了才來找你,想找你借點兒水喝,誰成想滑了腳,這才尖叫出聲,不小心撞了你的。”

錦歡一聽荷花是來借水的,此時,自己的小水壺還在她手裡晃悠著,直覺要遭,她可忍受不了自己的水壺叫彆人喝水。

她忍著疼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從荷花手裡把水壺給搶了回來。

擰開蓋子,仰頭,“咕嚕嚕”一口氣把壺裡的水喝完了。

喝完了之後,她還把瓶子倒著放,又甩了甩,示意給荷花看:“你看,我也渴了,水還不夠我喝的,已經沒了。”

說完,她還吧唧了下嘴,總感覺今天的水味道有些不一樣,有股子草的味道。

荷花眼睛都看直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荷花整個人笑得放肆,哪裡有剛剛的委屈、柔弱、歉意。

錦歡直覺不好,慢慢地感覺頭越來越昏沉,她心裡不安更甚,忽而想到剛剛那杯水—

荷花得意極了,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

可不就是那杯水,那杯她借著背過身子時候加了一尾藍茵草草汁的水。

這草倒是沒有毒,就是誤服容易使人神經麻痹,有一回她打豬草的時候不小心混了這個草進去,豬昏睡了一天,她可是遭了她娘好一頓揍。

這邊錦歡感覺腦袋昏沉沉的,硬扛著沒睡過去,神誌卻不甚清楚。

她聽著腳步聲靠近,費力睜開眼,就看著荷花滿是憤恨的眼神看著自己:“魏錦歡,你可真是好命。家裡有錢、爹娘疼寵、就連我推你下河,結果也是我自己掉河、你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不說、還害得我名聲臭了。你可真是命好啊!真是好的叫人嫉妒呢!”

錦歡看著荷花眼珠子都紅了,心裡有些慌,就見荷花又開口了:“你不是命好嘛,怎麼這次就栽了呢?!我倒是要看看你都這個地步了,還能不能好命地脫身?”

說著話,荷花又朝著錦歡靠近了兩步,錦歡無力地坐在地上,荷花居高臨下地看著錦歡,就看見了錦歡脖子裡一根纖細的紅繩。

荷花的視線錦歡自然也發覺了,直覺不好,費力地拖著身子往後挪了挪,荷花卻是輕輕一拽,就把錦歡懷裡的流光珠扯了出來。

晶瑩剔透、小小的一顆珠子。和錦歡的脖子相互映襯,倒是也蠻好看的。

錦歡心裡這下是真慌了,可她還不敢表現出來,生怕荷花對流光珠更上心,拚命忍著,手攥的死緊。

可惜,荷花還是對珠子上了心。

她曾經多次看過錦歡很寶貝脖子裡掛著的東西,經常用手撫摸,卻不舍得摘出來讓彆人看到,能叫錦歡這麼寶貝的定然很貴重。

再一個,憑她爹娘這麼疼她,給她戴的東西肯定便宜不到哪裡去。

她可是覬覦已久了。

她鉚足了勁兒把繩子扯斷了,錦歡的脖子也被嘞地留下了一條紅橫。

拿到了珠子,荷花小心翼翼地把珠子用布包好,放進懷裡。然後打開自己拎來的竹籃子,放了一個包子,還有幾塊骨頭,就走了,隻留給錦歡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錦歡身體素質一向很好,因而,平時能叫人陷入昏睡的藍茵草對於錦歡來說,也隻是頭腦有些昏沉。

甚至,剛剛荷花在的時候,她其實放大了自己的症狀,她也還能起得來身,不過是為了放低荷花的警惕心罷了。

錦歡手扶著老槐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點點地往家裡挪,抬頭望見不遠處往這邊來的一隻大狼狗,身子猛的一僵。

再想到荷花走的時候,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地上的肉包子和肉骨頭,錦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嗚嗚嗚,她錯了,平時不該欺負狗的,求放過啊。

可是,野狗並不能聽到錦歡的心聲,它瘸著一條腿一點點地朝著錦歡靠近,一雙綠幽幽的狗眼緊緊地盯著錦歡。

錦歡原本就因身體特性不招動物喜歡,現在又丟了珠子,她又喝了藍茵草草汁的水,渾身力竭,手上的控電能力也使不出來。

隨著野狗的靠近,錦歡都要哭了。

野狗離著錦歡還有七八米距離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錦歡眼睛一亮,就見到不遠處走來一人,他步子有些慢,不疾不徐地朝前走來。

他步子有些沉,行走間微微喘息,也沒看見前方有一姑娘倚靠著樹旁,更沒看見一條大野狗正虎視眈眈瞪著他,充分表現了對他的突然闖入自己狩獵範圍的極度不歡迎。

等到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兩人一狗、三個方向、八足鼎立。

錦歡原本因激動而粉紅的臉,早在認出.來人的時候已經平靜了下來。

不是時遷又是誰呢?

跟前年遇見時候相比,這人除了個子又拔高了些,氣質更清冷了些,臉色更蒼白了些、腳步聲、喘息聲更重了些,旁的幾乎沒什麼變化。

還是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一個!

然而,此時此刻,錦歡一點兒欣賞美人的心情也沒有。

她隻想嚎啕大哭!

夭壽哦,自己一個渾身沒力的,碰上一個病弱的,在這條體型龐大的野狗麵前,簡直不要太弱,完了完了……

講真,時遷此時還有點兒懵,他就是出來散散心,找同窗說說話,怎麼就碰上這麼個兩人一狗對峙的局麵?

這畫麵還是該死的眼熟!隻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但此時此刻,時遷來不及思考,因為這條野狗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正對著自己和旁邊的姑娘狂吠。

可憐的姑娘仿佛被嚇得軟了腿腳,人倚靠在老槐樹上,一動不敢動。

野狗已經露出了長而鋒利的獠牙,它凶狠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這野狗還挺人性化,也有著欺軟怕硬的潛質,率先朝錦歡處靠近。

聳著鼻子,長大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眼神也是惡狠狠的。仿佛是在對錦歡進行氣勢上的鎮壓。

錦歡手裡握著幾枚尖利的石子,嚴陣以待。

說時遲那是快,時遷飛快地跑到他和錦歡中間的地兒,從地上撿起肉包子和肉骨頭,一窩蜂地衝著野狗的腦袋砸過去。

野狗聞著味兒,前進的步伐慢了下來。

趁著這個功夫,時遷一把拉住錦歡的胳膊,帶著人就跑。

病弱的身體仿佛潛藏著大大的能量,這一刻,他迸發出的力量連他自己仿佛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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