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娘的臉色不自然起來,把水杯給了蘭靜秋,摸索著又坐回床邊:“我也不知道我家平子都交代了什麼,我剛才說家裡的事我都知道是氣我老頭兒呢,他一天天糊塗的啊,就知道聽戲唱曲,就算不癱也是個廢物。”
喬大爺不乾了想反駁,喬大娘卻哭著說:“我家平子在你們派出所嗎?姑娘,你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他在鳳安市,你確定要去?”
“鳳安?怎麼跑到鳳安去了?我還想著……”喬大娘嘴唇顫抖起來,顯然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有點慌了。
蘭靜秋說:“你還想著找你女婿杜隊長幫著撈人嗎?放心,杜隊長估計也得進去。”
“啊?他也被你們抓了?”喬大娘臉上的表情僵住。
喬大爺一疊聲地問著:“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全當我是死人啊,怎麼什麼也不跟我說?”
蘭靜秋觀察著,這位大爺應該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喬大娘嘛,就難說了。
見外邊喬所長已經搜查完了,她就把喬大娘請去了隔壁房間。
喬大娘聽見他們去搜屋子,更慌了,嘴裡念叨著:“完了完了,這是要抄家啊。”
蘭靜秋帶著喬大娘進了旁邊的房間,她先把桌子拽到靠牆位置,又把椅子換了個方向,喬大娘聽見扯拽聲,更慌了,“你乾嗎?家具也要充公嗎?”
蘭靜秋笑道:“怎麼會?我就是習慣性地把桌子擺成審訊時的架勢,你快坐吧,我還有話要問你。”
盲人在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喬大娘在自己家知道東西都是怎麼擺放的,知道哪裡有沙發哪裡有椅子,哪邊是床哪邊是窗,她自在得很,可現在她一邁步就碰到了椅子,一轉身想扶桌子,卻扶了個空,再加上聽到蘭靜秋說審訊,她這心裡七上八下的,越發慌亂起來。
蘭靜秋反客為主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這才問:“劉家老兩口沒找過劉小妹嗎?還是你們母子二人跟他們暗示劉小妹跟人私奔了?”
喬大娘慌忙搖頭:“沒有,我沒說她私奔了,是她本來就不安分,懷小珊的時候就罵罵咧咧的,說跟我家平子過不下去,說她爸媽都是畜生,哪有讓妻妹嫁姐夫的,反正是各種鬨騰。那時候娶個媳婦不容易,我們覺得反正兩家大人都同意,生了孩子就好了,哪想到生完還沒做完月子她就跑了,彆說我們了,就是她爸媽都覺得她是跟人跑了。”
蘭靜秋皺眉:“所以你們一家包括她爸媽都沒找過劉小妹嗎?”
喬大娘擦了擦眼睛:“劉家成分不好,還有海外的親戚,那時候查得嚴,誰家國外有關係都怕查出來,都不敢認。這劉小妹以前還說過要開介紹信去南邊,說那邊有途徑出國能送她出去,還說哪怕去香港也行,外頭刷盤子都能一天賺一百塊錢,家家電話小洋樓。”
她拍著大腿:“警察同誌,你說我們哪兒敢查啊,也不敢報警,也不敢去車站打聽,就怕查出來她是偷著跑出國了,一家子受她牽連。”
“然後她再也沒回來過,也沒給她爸媽捎過信兒?”
喬大娘搖搖頭。
蘭靜秋皺眉:“小珊生下來的時候劉小妹什麼反應很厭惡嗎?”
“那倒沒有,她挺高興的,抱著孩子又哭又笑的,我們就以為她想開了,誰也沒想到她會跑。”
蘭靜秋歎口氣:“早就已經開放海外關係了,好多僑胞回國探親,如果劉小妹真的偷偷跑去了國外,怎麼也會跟她爸媽聯係吧,而且還有她親生女兒,肯定也割舍不下,結果她從來沒有來過信。”
喬大娘無奈道:“我跟我家老頭子也說起過這事,覺得她可能是偷跑的時候被人害了,或是遇了難,我看電視上說什麼下南洋,還要偷渡,然後有時候整個船都沉了,特彆危險,小妹一直沒信兒,沒準就是偷渡的時候沒了。”
蘭靜秋又從側麵問了兩遍,發現喬大娘在談到劉小妹時,語續都不帶變的。
先說當時環境不好,不敢提海外關係,劉小妹曾說過想偷渡去國外,然後描述一下國外生活優越,這裡的形容都沒變過,說了三遍都是‘刷盤子一天一百,家家電話小洋樓。’
然後就是猜著可能遇了難,在電視上看到下南洋的要坐船,很危險。
這些就像是早就想好,並且在心裡複習過無數遍的台詞。
蘭靜秋問:“既然劉小妹失蹤跟你沒關係,那你剛才緊張什麼?”
喬大娘的手摸著桌邊,無意識地扣著,“我見警察來了,還說把我兒子抓了,我肯定緊張啊。”
“不對,你聽說你兒子販賣人口時並不緊張,你覺得那不是什麼大罪,判不了幾年。你在我說劉小妹自己跑了時,鬆了口氣,在我說劉小妹失蹤了並不一定是跑了的時候馬上失態,這是什麼原因?你在隱瞞的事跟劉小妹有關係,而且在你心裡你覺得這事比你兒子販賣人口要嚴重得多,那肯定就是人命案了!”
蘭靜秋說著,突然厲聲問:“劉小妹在哪裡?”
喬大娘被她嚇了一跳,張嘴差點就要回答了,還好及時捂住嘴。
蘭靜秋說:“估計隻有你跟你兒子最清楚了吧!”
“我不是都說了嗎?誰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她爸媽都不知道,我們上哪兒找去?她走就走了,孩子我們養著。是我怕耽誤平子的婚事,才沒讓她姓喬,反正是個丫頭,當親戚家孩子養著就行了,她姥姥姥爺不也是我們家平子在養嗎?夠對得起她的了。”
蘭靜秋冷笑:“劉小妹失蹤時你丈夫癱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