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溫菱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邵南澤。
可即便沒看到他,“邵檢察官”這幾個字還是經常被同行掛在嘴邊,就連他近期辦的一個虐待案都頻頻上熱搜。
案件很敏感,生母、繼父虐待,小孩慘狀被記者披露出來,引起網上一片嘩然。
有公眾熱度的案件最棘手,律所裡不乏討論的聲音。“聽說這回邵檢做出了法定最重的量刑意見……”“那是,他什麼手腕啊。”
"遇到邵檢算這人運氣不好了,案件這麼惡劣一定會從重處理的。"“這種人渣,早該認罪伏法。”
溫菱洗了把臉,繼續伏案工作。
這天接了個詐騙案件,被告人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年輕人,打暑假工,在所謂的“金融公司”上了十幾天班,就被抓了進去。
委托人是他父母,到了傍晚時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找到律所來,哭唧唧的說自己能提供線索。“還沒吃飯吧?”溫菱看了眼時間,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鐘來花, "不介意的話我們邊吃邊說。"
吃飯的地方離律所不遠,日式隔間保證了私密性。店員把兩人帶到包廂,推拉門劃拉一下關上。
溫菱倒了杯玄米茶,讓女孩子穩定情緒:“現在可以慢慢說了。”
女孩子耷拉著頭,吸了吸鼻子: "其實我是他女朋友,他去公司上班,是為了給我買手機……""這不能構成動機,對案件沒有什麼影響。"
對方哭得很厲害,翻來覆去都是講男生怎麼對她好,還有男生在學校的事情,溫菱耐心解答,時不時記下有用的線索,空閒時抿一口茶。
幸好她把吃飯的時間給分出來,可以慢慢聽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店員劃拉一下把包廂門打開上菜,隔壁剛好來了一群人,魚貫進入包廂。溫菱眼尾輕輕掃了會,發現有幾個都很眼熟,像是東院那群人。
有人似乎看到溫菱了,但僅僅隻是一瞬,打個照麵的功夫,推拉門又給半闔上了,隻留下一條一人寬的縫隙。
溫菱很快移開目光。
另一邊。
邵南澤漫不經心走在人群最後,等眾人都進了包廂,才慢悠悠地坐在角落裡。
他幾乎不參加單位聚餐
,這次是幾個科室的實習生轉正,眾人好說歹說,硬是把他給拽過來了。七、八個人落座,全都是年輕人,說說笑笑的,氣氛融洽。
陸子昂的注意力全被科室裡一個實習生給吸引,賣力地獻著殷勤: “席錦,你要不要試試這裡的鮭魚茶泡飯?"
“我吃不慣那個。”席錦擺了擺手,注意力又全放在角落裡的另一個人身上。
眾人說說笑笑,但他始終坐在那兒,眉眼都淡淡的。
席錦細細觀察過,邵南澤吃飯的時候很認真,用筷子把壽司上點綴的蔥花給撥開了,慢條斯理地咀嚼,也懶得開口說話,隻是在彆人講話時,閒閒地抬起眸子。
低頭時,眼睫毛微微顫著,落下一大片陰翳。
邵南澤平時高深莫測的,席錦很少有機會接觸到他,今天算是頭一回。她厚著膽子想和他搭話,幾次想開口,又把話給吞進肚子裡。
還好有人提議喝清酒,場子一下熱絡起來,話題也漸次打開,不再是乏善可陳的案件了。有個新來的實習生剛剛和女朋友分手,說著說著就有點感傷: “校園戀愛,到了工作的時候,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其他人為了安慰他,也都紛紛爆出自己的經曆。
"這算什麼,我四年長跑呢,不也敵不過距離。當時我還去挽回過,沒轍,人家鐵了心就是要分。"
“我不也是。”
"你們知道最痛苦的是什麼嗎,是用自己所讀的專業去查自己的男朋友!我讀偵查學的!"陸子昂訕訕地: "你們彆這樣,我還是個單身狗呢……大學四年,連個異性都少見。"
話題像是擊鼓傳花一樣,到了席錦那兒。她臉微紅,說完了自己的,又腆著臉問: “邵檢,你大學的時候談過沒有?”
這問題要是放在平時,確實有點過了,但今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心理上放鬆了些,那麼多人又隻有邵南澤沒有發言過,也就不顯得突兀了。
況且,這句話也是問出了大夥心中的疑問。這一屋子人,全都齊刷刷地看向邵南澤。
邵南澤靠著椅背,眉頭皺了下。陸子昂急忙打岔: “哎,邵檢是什麼人,那肯定是A大的風雲人物。"
其他人聞言又馬上接話: "應該
問邵檢,大學時候一共談過幾次吧?""不止啊,邵檢還去國外交換過呢。""你這話就過分了啊,擱這兒編排邵檢呢?"
邵南澤眼皮一抬,聲音淡淡的: "一個個的,膽兒肥了。"
陸子昂嬉皮笑臉湊過去: "邵檢,難得今晚湊在一起,你就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吧。"邵南澤把手放在桌子上,食指無節奏地敲擊著。他口風仍舊閉得緊: “好奇害死貓。”
其他人揶揄著: "這也沒什麼啊,又不是什麼大事。"陸子昂笑嘻嘻的: "大家不用猜,看邵檢這表情,肯定是談過了。"
幾個年輕的已經在起哄,好不容易撬開了科室大神的嘴,那叫一個興奮。
邵南澤也沒惱,不過比這些實習生早來一兩年,平白多出幾分穩重的閱曆感,和這些小朋友在一塊犯不著生氣。
隻是忽而有人問:"邵檢和大學的女友不會現在還在一起吧?"邵南澤揉了揉眉心,冷靜溢出一句: ".…早分了。"
這事不算稀奇,但很明顯邵南澤並不願透露太多,他甚至起身,說是到外頭抽煙去。這就是徹底不想談起這事的態度了。
他這一走,包廂裡熱絡的氣氛頓時靜了下來。大夥兒麵麵相覷,誰都不想去觸邵檢的黴頭。
坐在陸子昂旁邊的男生猶猶豫豫開了口: “我們是不是開玩笑開過頭了?我沒見邵檢臉這麼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