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並不後悔這一番話。
憑什麼他們這麼對待小叔後,還理所應當地讓他來撐腰?來借力以此管教小輩?
裴談聲站定在裴南玉麵前,頓了半秒,強硬地把他的臉掰回來。
裴南玉嚇了一跳。
剛要說話,一張手帕遞到他手上,他愣住了。
小叔……乾什麼?
裴談聲冷肅著張臉,按住裴南玉的手臂,把他端端正正站好。
裴南玉任他擺弄。
動作時,裴談聲的衣袖不小心沾上了侄子衣服的血跡,也沒管,目光徑直對準他紅得誇張的眼睛,不善地皺起眉,沒什麼情緒地說:“二十四歲了,哭得像隻兔子,沒出息。”
裴南玉眼淚唰地滾下來。
“小叔……對、對……”他哽咽著說不出口,對不起,不該把你的事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對不起。
裴談聲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粗暴地揉了把裴南玉卷翹的劉海,語氣強勢,不悅道:“行了,哭什麼,不結婚就不結婚。”
裴南玉受驚,慌忙搖頭。
倒沒再哭,但說話緩過來,還是一抽一噎:“不是不結婚,我、我有女朋友。”
大喘氣好歹把這句話說完整了。
裴談聲目光閃爍,指尖輕顫了下,沒叫人察覺情緒的異常,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他轉身,也不看其他人,漠然抬步離開。
裴鬱澤立刻喊:“阿舟——”
裴談聲腳步一遲疑,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麵,最終定格在裴南玉說的那句話上。
對,裴家無疑是溫暖的。
可這種“溫暖”於他而來,是切膚之痛。
裴談聲全身僵硬地像石頭,心跳猛地一突,指尖緊摳著掌心的軟肉,不再猶豫,大步離開客廳。走到走廊的拐角後,才卸去渾身的冷靜偽裝,血液宛如凝固,唯有緊閉雙眼,狠狠在牆上砸兩下仿佛才能呼喚它們重生。
不夠,還不夠,不夠……他隻覺得焦急,不安。步伐紊亂,腳底仿佛無力,幾乎站立不穩,手撐著牆壁狼狽地逃離這裡。
衣袖上沾到了臟汙。
他紅著眼睛,目的性十足地左拐右拐,衝進樓道儘頭的一間休息室。
什麼也不管,直奔浴室。
冰涼的水瞬間澆滿全身,窄閉的浴室,再沒有人會窺見他的偽裝。
-
宋瑰沒走正廳,從偏門,熟門熟路地進入家屬的休息區域。
他在衣帽間換了身合宜的衣服,出來時準備給裴南玉打個電話問他此刻在哪裡。
站在牆壁邊拿手機,還沒撥出去,他眼睛一晃,前方走廊突兀出現的身影,將他的思緒陡然拉入了一周前的晚上。
他給裴談聲遞了酒,把裴談聲禁錮在房裡,肆意妄為。
那天晚上又痛又快樂。
是裴談聲!
——他絕對不會認錯!
他們曾經有過最親密的交纏。
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裴談聲的身體。
他一一觸碰過的每個部位,他青筋隆結的脖頸,性感的腰部線條,被緊緊包裹著的長腿都和這個人完美的重疊。
宋瑰胸腔劇烈地顫動,眼皮一跳,倉促把手機塞回褲兜,不管不顧地追上去。
沒時間思考裴談聲為什麼會在這裡,他隻想立刻找到他。
身影在走廊儘頭消失。
宋瑰著急了,他慌不擇路,迅速在每個房間尋找。
一扇扇門被他打開,他闖進去,不停地尋找,可都沒有裴談聲的影子。
他站在最後的房間外。
一定是這兒,一定在這裡。
宋瑰喘氣不勻,停在休息室門口,或許跑得太著急導致身體不適,他氣息淩亂間伸手摸了摸臉頰,突然呆住了。
滿手的淚。
宋瑰低下頭,怔怔盯著濡濕的掌心,靜默。
一秒,兩秒,三秒,他倏地用力,雙手死死捂住臉,拚命將眼淚抹去。
他要裴談聲看見自己的時候,是乾乾淨淨,漂亮的。
走廊如斯安靜。
宋瑰倔強地把眼淚揩去,推開門,繞過沙發和屏風,一眼透過浴室的磨砂門,窺見了裴談聲的身影。他赤著身體,正在洗澡。
宋瑰喉間吞咽,靜悄悄地靠近磨砂門。
瑟瑟的冷氣如同寒風呼嘯從門縫刮出,宋瑰悚然一驚,恍惚身體都在這股氣流裡打了個顫,不得不懷疑裡麵的人究竟將溫度調了多低。
他唇間乾澀,舔了舔嘴皮,突然揚聲:“裴談聲,是你嗎?”
沒有人給與答複。
但花灑驀地關閉,唰唰水聲驟然停歇,已經交出了答案。
宋瑰大喜過望,立刻要推開磨砂門。
裹挾著冷氣的嗓音宛如冰霜,裴談聲腦子混亂,低聲道:“宋瑰,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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