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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七流

喬禦的耳朵一直嗡嗡作響,周圍的聲音都變得很弱,像是喧雜又毫無規律的伴奏。

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哭。

喬禦把宋天宇轉移到了酒店大堂內,撥打112,用德語請求最近的醫院派來救護車。

他開的免提,一邊呼救一邊緊急處理著宋天宇的傷口。

接線員最後說的是:“好的,先生,我們馬上就到,請您保持鎮靜。儘可能讓傷者減少血液流失。保持靜止狀態等待救援。”

創口是在背部,喬禦不暈血,但是在推開衣物看到背後的血肉模糊的傷口時也沒忍住眩暈。

他掃了一眼,背後的傷口是兩刀造成的。一刀的位置靠近心臟,另一刀往下一點,傷口在肺部。

安維薩大學學的臨床醫學,下手又準又狠,拿的還是手術刀,刀刀都奔著一個“死”字去。

酒店大堂頓時亂成一團,大堂經理匆匆而來,腳步聲中混雜著一聲又一聲慌亂的指揮。

“拿毛巾來止血。”

“米莎,打電話詢問住客裡有沒有醫生!”

“打了110嗎?!那個瘋子人呢?彆讓他跑了,找個房間單獨關起來!”

“水。”喬禦的手摁住宋天宇的傷口,抬起頭,朝身邊的人道,“凱特爾,給我礦泉水。”

他的聲音很大,咬字也很清楚,語氣更是平靜得過分。

“還有毛巾,銀行卡在我包裡,請幫我拿一下。”

大堂經理沒有問對方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看見喬禦泛紅的眼眶,以及不停輕顫的牙關,轉頭對旁邊的前台道:“米莎,你去拿毛巾。科佩爾,礦泉水。”

而他自己則是按照喬禦的指示,從對方包裡拿出銀行卡。

喬禦伸出血淋淋的手,把銀行卡乾脆利落地插.入了傷口,又穩又快,讓凱特爾的眼皮子不禁跳了跳。

這是一個亞裔,對方一直在低聲說著話,用凱特爾聽不懂的語言。

喬禦插完卡後,手往上,死死壓住了動脈。

血終於慢慢止住了。

“毛巾用礦泉水打濕,清理一下傷口,然後壓在傷口附近。”

“請幫忙蓋一下毯子,讓他保持體溫。”

喬禦冷靜而鎮定的語言,讓周圍慌張的人頓時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有條不紊地行動起來。

幾分鐘後,呼嘯的救護車疾馳而來。

“傷者創口是在背部,背部朝上。”

“告訴醫院,有大出血症狀。”

“讓媒體不要堵車。”

不知是誰把事情發到了社交網絡上,那個行刺的人被認了出來,正是身敗名裂的安維薩。

聞到味的媒體頓時蜂擁而至。

無論怎麼想,這都是一個爆炸性新聞。曾經的世界一流學者,如今的殺人犯。

現在誰拿到了第一手消息,誰就能獲得主編的青睞。

護士們有條不紊地把宋天宇搬上救護車,隨即一路朝醫院趕去。

醫生在車上進行了急救,護士道:“你們之前處理得不錯,很專業。”

宋天宇這個時候已經意識模糊,喬禦握住他的手,忍住了說話時的哽咽。

喬禦把唇湊近了他的耳邊:“我們說說話吧,我說你聽。”

保持傷者意識清醒,也是急救的關鍵。

最主要的是,救護車上並沒有麻醉醫生。

宋天宇大概很疼。

喬禦理了一下思緒:“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是高一,你頂著一頭黃色頭發,特彆顯眼。我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當初喬禦覺得這人不是很好惹,果不其然第一天就被人用籃球砸了,於是他們倆打了一架,。第二周一起去升旗台底下做檢討。

本以為就此相看兩厭,後來喬禦翻牆出去打零工,正好遇到郝校長帶頭抓未成年上網。

他想了想,沒直接告訴宋天宇,而是聯係他底下的小弟X號,反正這堆人都一塊去網吧。

再後來遇見就有些尷尬。

喬禦在學校幾條街外的快餐店當服務員,下午3點客人正少,一抬頭宋天宇進來了,身上掛著的鉚釘鏈子一陣亂響。

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們店還剩多少吃的,都裝上來,我包了。”

第二句是:“你天天不上課就這麼掙錢啊?掙得到幾個錢啊?既然我都包場了,你坐過來陪我說說話唄?”

語氣很跩,但是表情又分明是疑惑和迷茫。

喬禦覺得這人傻逼吧,是不是又在討打?

後來才知道這真的是個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爺,愛好是撒錢,背後還要被狐朋狗友捅刀。

一來二去兩個人熟了點,宋天宇照例在快餐店點了一堆東西,不吃,然後撐著下巴說:“你彆當服務員了,簡直浪費時間。來當我家教吧。”

“不當。”

“一天300。”

喬禦把身上製服一脫:“行。”

也不知道全班倒數第1哪來的勇氣請全班倒數第10當家教。

於是宋天宇開始笑嘻嘻地喊他喬老師,偶爾也叫小喬。

有天喬禦去宋天宇家裡補課,發現他書房門上掛了個小卡牌,上麵寫了3個字是“銅雀台”。

“銅雀春深鎖二喬”,喬禦問他大喬呢。

宋天宇說,大喬叫喬禦,小喬叫喬喬。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喬禦已經不會刻意去回想。

再後來宋天宇22歲就去世了,他甚至很久之後才知道。

喬禦當時就覺得自己有一口氣垮掉了,但最後還是哆嗦著強撐著站了起來。

那時候喬禦想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的命,親人、朋友,什麼都不剩下。

一直到,他再次回到16歲的秋天,依然在人海裡一眼就看到了他。

沒有早一點,也沒有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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