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玲覺得這場麵並不舒服。
不是什麼鄭重場麵,又是兒女小輩,非得要麵對麵說話,廖敏之那雙眼睛又靜又亮,盯在臉上,總覺得不習慣不舒服。
一時也沒那麼多成人式的寒暄和客套,直接請廖敏之上去坐坐。
賀蘭訣攔在趙玲身前,心內再忐忑,這會也不敢表現,幫著說話:“要不要上去坐一會?我還有幾道不會做的題想請教你,你有本書還落我這了……”
廖敏之認真朝著趙玲:“謝謝阿姨,打攪您了。”
賀蘭訣聽他咬字很重,音調緩慢,顯然是想極力說得流暢自然,但其實……真的很緊張。
一行三人真的上樓,誰也沒有說話,賀蘭訣聽著樓梯間回蕩的腳步聲,覺得分外煩亂壓抑。
她老爸也在家,看見人,目光先落在廖敏之身上,第一句話是:“來了。”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桌上剛泡好一壺茶水,賀元青招呼廖敏之:“是小訣的同學吧,過來坐坐坐。”
廖敏之挨著沙發一角坐下,兩手搭在膝蓋上,坐姿端端正正,夫妻兩人坐沙發另一端,隻有賀蘭訣蹲在茶幾前,比之和父母的距離,離得廖敏之稍微近一點,在這場麵下切水果、傳話、補充話題。
聊天場麵並不算太熱情,夫妻兩人還算客氣,沒問什麼尖銳型問題,不過是問廖敏之學習、愛好、家庭住址,家庭情況,和賀蘭訣的相處,還有耳朵和助聽器方麵的問題。
廖敏之話很少,基本是能省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但說多了,也會暴露說話的情況,有些字詞的確咬字不清、發音含混,有時候語速過快,也容易忽略對話。
想要和正常人一樣流利自然的聊天,的確很困難。
了解完個人基本狀況,他適時起身告彆,極有禮貌謝過賀元青和趙玲,賀蘭訣心裡鬆了口氣,跳起來:“我送你下樓。”
趙玲沒反對。
她帶著廖敏之下樓,回頭看他神色,挺平靜的,和平時無異,捏捏他的手臂:“你還好吧。”
“還好。”
“剛才害怕嗎?”
“不算害怕。”
送到巷口,賀蘭訣磨磨蹭蹭,皺著秀眉,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路上小心點。”
“嗯。”他停住腳步,“問完我,你回去,他們要問你了。”
賀蘭訣心頭惴惴:“問就問吧,沒什麼好怕的。”
“叔叔阿姨,會……說什麼嗎?”
她搖搖頭:“我們什麼也沒做,我爸媽不會說什麼,最多問問我們倆的情況。”
隻要她一口咬定,打死不承認,也問不出什麼來。
廖敏之默然。
兩人不好久待,賀蘭訣催他快回去,自己也往回走:“有事我們手機聯係。”
進了家門,家裡沒人說話,爹媽都坐在沙發上不吭聲,氣氛稍冷。
賀蘭訣見她老爸悶頭喝茶,耷著頭,一副吵過架的神色。
“爸、媽……”
“坐,跟你說幾句話。”家裡話語把控權在趙玲,冷著臉吆喝賀蘭訣,“你倆這樣多久了?”
賀蘭訣裝瞎:“什麼這樣多久了?”
“不是說跟方純他們去圖書館,怎麼是跟廖敏之?你們都在圖書館做什麼?我就說奇了怪了,這麼熱的天你還往外跑,原來是有人接送……”
趙玲冷聲問她:“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沒有,我們在一起學習。”賀蘭訣擺事實講道理,翻出自己的書包,“我要是談戀愛,成績能進步嗎?我能做這麼多的作業嗎?”
“那不談戀愛,你坐在自行車上摟人家的腰,枕著人家的手睡覺?”趙玲咬牙,“你多大了?你是個女孩子,懂不懂自愛,懂不懂矜持?”
賀蘭訣愣怔,搖頭:“沒有,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我都親眼看見了。”趙玲厲喝,冷若冰霜。
“就是沒有,你看錯了,你在哪看見的?怎麼看的?角度看得對不對?人家電視裡接吻還有借位呢。”賀蘭訣癟嘴,眼裡淚光閃閃,“你怎麼沒看見我們背課文,怎麼沒看見我們做作業,沒看見我們討論問題,你打電話著急把我叫回來,在樓下逮我們,把廖敏之喊上來,問了他那麼多不該問的問題,你心裡怎麼就沒裝著點彆的。”
“你這臭丫頭,撒謊嘴犟還不承認,我什麼時候養了你這個謊話精,親眼看見還能有假?”趙玲氣不打一出來,擰賀蘭訣的胳膊,“你以為你瞞得過去?我這輩子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你看你在廖敏之麵前那樣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好了好了。”賀元青打圓場,“她說沒有就沒有,可能是你真的看錯了呢。這個男生也真的不錯,你看他剛才坐在沙發上,連手都沒挪過,挺認真誠懇的,你問那麼多話也不躲不閃,堂堂正正。”
賀蘭訣跟著她老爸的解釋,抽抽搭搭哭起來,絕不承認早戀這碼事,又把上學期的期末成績甩出來,哭得梨花帶雨,委屈巴巴。
這事就在賀元青和趙玲的吵架聲中翻過一天。
第二天賀蘭訣再拎著書包想出門,趙玲皺著眉。
賀蘭訣擺出副毫不心虛的模樣:“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好了。”
她老媽發話:“馬上就要開學了,去你外公外婆那待兩天,陪陪他們。”
“哦。”賀蘭訣轉身去收拾換洗衣服,“誰送我去?老爸還是你?”
賀蘭訣在鄉下住到返校補課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