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性子更冷淡些,大學時候的許皞和高中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每當尹子騫出去徹夜狂歡的時候,他都在房間裡關著門研究各種各樣的數據。隻是每晚睡覺前,他會寫信。
栗一諾像個遊魂一樣飄在他身邊看。
少年微蹙著眉,提筆寫下:“糯糯:今天是分開的第152天,我還是沒有原諒你。”
栗一諾尷尬地笑了笑,心說你不是到現在都還沒原諒麼……
這初戀的記恨,可真是夠長的。
他頓了頓,又寫了一句:我想忘記你。
然後他的筆停在那裡,久久沒有動,整個人隻是呆呆地出神。
栗一諾淺怔,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去碰碰他,卻見他身子一動,左手按住了胃部,呼吸微微有些急。
她這才想起,一天下來,他也沒吃多少東西。原來這胃病,是從那時候就埋下了隱患。
許皞站起身出去,從冰箱了拿了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又拉開書桌抽屜找什麼東西。
栗一諾急急地跟了上去,想要勸他胃不舒服不可以吃涼的東西,卻隻是抓了個空。
她落寞地飄在那裡,突然便覺得他的行為都可以理解了。
要是她對誰情深一片,到頭來卻發現對方不但另有所愛還一直跟自己曖昧著,怕也是要下死手弄他的。
他把幾本專業課的書拿走,又揭開了那個白綿羊盒子的蓋子,把剛剛新寫的那一封放了進去。
他拿起旁邊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糾結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一切恢複原樣後就去睡了。
栗一諾在那兒長籲短歎。
就這還說想忘記原主,這分明是一點兒也忘不了嘛。
她飄到他床前,借著小夜燈的光芒仔細看他的臉。
他睡得不安穩,清秀的眉微微蹙著,睫毛也有些抖動。
栗一諾伸出手指慢慢靠近,想要去撫平他的眉毛。
這時候他卻突然翻了個身,把她嚇得手一縮,訥訥地回到觀望的狀態。
這個時候恰好一個刹車,沉浸在他回憶中的栗一諾毫無防備,整個人向前麵撲去。
許皞下意識地一手拉住她,一手攔在她身前做出保護的姿勢,遠遠看去就像是在擁抱一樣。
他看到她驚愕的眼神,整個人你一僵,然後慢慢地回身坐正,握著拳把兩隻手收回,淡淡道了聲,“對不起,冒犯了。”
眉宇間的清淡和孤寂,看得人心裡發疼。
“我不是……”栗一諾剛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就看到泡泡裡的進度條飛快地往前走。
她一驚,急忙又屏氣凝神,開始看他的記憶。
時間已經到了他大三的時候。
這次他沒有待在家,而是跟著尹子騫一起去了夜店。
五顏六色的昏暗燈光下,他理都沒有理那些過來搭訕的各種膚色的美女,隻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孤獨地喝酒。
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酒,來者不拒,好像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醒著回去。
尹子騫摟著個金發碧眼的姑娘,坐到他身邊勸道:“我拉你出來過生日,是為了讓你開心點找點樂子,不是讓你一個人在這喝悶酒。”
許皞不語,仰頭又乾了一杯,麵色已然有些發紅。
“你那個女朋友到底是有多好啊。”尹子騫抱怨著,“都快三年了,我看你不但一點兒沒忘,這相思病還越來越厲害了。”
“會忘記的。”許皞閉著眼睛,修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指節微微泛白,“已經忘記很多了。”
隻是那神情,卻好似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栗一諾感覺眼眶裡濕濕的,虛虛一抹,竟然有水珠掉在地上。
這一愣神的功夫,畫麵已經回到了他的住處。
牆上的鐘指向淩晨三點,他伏在桌上,左手緊緊地按著腹部,滿頭都是冷汗。
抓著筆的右手也在抖。
栗一諾撲上去,明知自己抱不住他,卻還是一遍遍地伸出手。
徒勞無數次之後,她隻覺得自己的臉上冰涼冰涼,有什麼液體不斷地往下淌著。
隔著朦朦朧朧的水幕,她看到桌上放著兩張紙。
在他筆下的是他一貫寫的信,淩亂的筆記中栗一諾隻認出了六個字:為什麼忘不掉?
他哪有在恨她?分明隻是給痛苦掙紮的自己一個借口而已。
這四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他到底,有多愛她啊?
左邊那張紙,看起來也是他們兩個高中時候傳的紙條。
女孩清秀的字跡寫著:“咩咩小可愛,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可是我還沒有準備禮物怎麼辦?”
“我不要。”
“雖然不知道你們男孩子喜歡什麼東西,可禮物總還是要送的嘛。”
“不用。”字跡有些彆扭。
“問了你那麼多遍都不告訴我,我把腦袋都快想破了啦。你再不說,我就隨便送了?”
“好。”
她當時送的,就是那副醜醜的綿羊畫。
栗一諾越想,眼淚就越是洶湧。可是她看到戛然而止的紙上對話的時候,突然愣住了。
當時看原主記憶看得快,隻知道這幅畫是她畫給他的。
可是她現在為什麼這樣清晰真實地記起,這是他17歲的時候,她因為不知道送什麼而拚著被嘲笑的風險畫了一晚上的畫啊?
為什麼連他收到禮物時候的每一個表情,她現在都記得這麼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