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興致勃勃, 秦肅凜坐在對麵含笑看著,自從他進了軍營,兩人難得一起出門。或者說是自從世道亂了之後, 兩人就再沒有這種悠哉悠哉逛街的心情了。
眼看著周圍的景色有些熟悉,轉入周府那條街後, 張采萱有些驚訝,“我們新家在這邊?”
能夠住在這邊的, 可都是朝中重臣, 或許……她要把秦肅凜在朝堂上的地位再拔高一點。
“對的, 我們住在這邊。”秦肅凜大概是看出來她的意思,滿是笑意。
時隔幾年, 再次走在這條街上, 和當初的心情已然完全不同了。
周府大門還和當初一樣,威嚴肅穆, 此時緊緊關著,來往的仆人都從旁邊的小門進出。馬車走得快,她隻掃了一眼, 還沒看清楚呢, 馬車就過去了。
秦肅凜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 卻沒說話,伸手拉住了她的,“一會兒你去看看院子,想住哪邊住哪邊,要是不合適就改, 我們如今不缺銀子了。”
張采萱含笑點頭,“昨天驕陽問起老大夫,得空了我們去把他接來。驕陽的學業可不能落下了。”
秦肅凜讚同,“老大夫醫術不錯,如果真讓他隻在我們家教驕陽醫術,可能他住不慣,如今都城裡的巡邏的官兵密集,不會有不法之徒。最近刑部那邊關的人多,好多鋪子都急於出手,等我找兩間合適的買下,給老大夫開個醫館,對驕陽以後也好。如此,他應該不會拒絕了,畢竟婉生年紀也不小了,真要是在村裡,可能找不到合適的親事。”
他方方麵麵都想到了,張采萱聽著這些,心裡突然覺得圓滿,這個世上有那樣一個人,全心全意隻為了她和孩子打算,她很幸運。
馬車卻突然停下,車夫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主子,到了。”
秦肅凜拉著她下馬車,抬眼看向麵前的房子,其實這條街上的房子,乍看之下都差不多,和方才周府的大門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包括門上的漆都是嶄新的。
秦肅凜拉著她進門,“這裡原來住的是萬墨,前戶部尚書。對了,和住在我們村的顧家還有點關係,顧公子的嫡母就是他的庶女。剛查出他官商勾結,和顧家還有都城的幾家富商人家暗中都有來往,查抄的時候他家中還有兩房他們送他的妾室 ,還都不是外麵買的,都是富商家中的庶女,甚至還有嫡女,更彆提家中藏著的銀子了。他們關係牢固,根本不經查,昨天已經砍了,家眷全部流放。包括那些富商,也重查近二十年的稅銀,如果不對,就得補交,還得罰銀……”
這些事情張采萱隻是隨便聽聽,想到前麵的亂世,朝中應該是沒有多少存銀的。要說家中富裕,應該就是這些貪官和富商家中最是寬裕了。
院子不算前院,光後麵就有三進,且每進都有園子,房子也大,被萬墨隔成了好幾個小院子,張采萱家人本就不多,全部住進來,也還空曠得很,根本不會擔憂住不下。
張采萱裡外走了一圈,各處景致都不錯,隻要找人繼續護著就行,屋子裡的擺設都是齊的,再說了,他們家根本住不完這些院子,挑好的住了就行。
“沒什麼要改的,現在這時候,還是低調些吧。”
秦肅凜含笑點頭,“那我們挑個良辰吉時就搬進來。”
兩人出門準備上馬車時,張采萱朝來路看了一眼,“這邊,是不是離周府很近?”
秦肅凜點頭,“其實就是他們家隔壁。關於周府的處置還沒下來,如今皇上正忙著處理那些貪官汙吏。”
張采萱隻是隨口一問。當下的人分為三六九等,她以前的身份確實惹人非議,算是最下等。一般人要是如她一般傳奇,大概是不喜歡彆人提起自己的過往的。不過她並不覺得那是恥辱,隨便外人怎麼說了。
越想掩蓋,總有人會逮著人的痛腳狠戳。她越坦然,外人打擊不到她,自然就不說了。
和她身份一樣的,還有抱琴,不過他們家在另外一條街上,看得出來,塗良從身份上較秦肅凜是要差一些的。不過抱琴的身份經不起深究,當初張采萱雖然被周夫人指給周秉彥做丫鬟,但到底她連秉院都沒去就出府嫁人了。而抱琴……當初她隻是青山村一個貌美些的婦人,村裡人暗地裡無論怎麼猜測,但到底不會追根究底。但是如今就不同了,抱琴的身份水漲船高,被有心人查得透透的,不過也隻是有心人而已。畢竟這一次追隨譚歸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不乏農戶,如今也都是武將了。說起來,麥生和錦娘是個例外,不知他們怎麼想的,麥生回家後就再沒有來都城,隻說自己傷重,哪怕養好了胳膊也使不上力氣,無法再為皇上效忠。
分明就是想要在青山村過安穩的日子了。譚歸知道後,也沒虧待了他,賞下院子和金銀若乾,囑咐他好好養病。
如今住的小院子還是譚歸的,還是儘快搬走為好。所以,五日後,秦肅凜用馬車拉著一家人就搬進了新宅子。
至於齊嬸子,她本是譚歸的人,張采萱想了想,他們夫妻做事妥帖,又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待人接物禮儀規矩都刻到了骨子裡。乾脆讓秦肅凜跟皇上稟過,把他們帶到了新宅子,讓他們做了管事。也有跟當今新皇表忠心的意思。家中的管事都是他的人,等於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其實也是張采萱圖省事,秦肅凜地位不同,周圍來往的人也不同,找個熟悉規矩的總比鬨了笑話要好。要是重新找人,可沒那麼方便。萬一找到個被發落的前朝舊臣的家中的管事,那才是有口說不清。
新皇登基,一切從簡。最近官員的罷免很是尋常,相對的,各官員的任命也尋常,這條街上幾天幾天就有人搬家。上行下效,各家喬遷之喜也辦得低調,好幾戶人家乾脆就自家關起門來慶賀一番就算了。如今世道艱難,還未緩過氣來,皇上都一切從簡,下麵的人自然不敢高調。
他們搬家的當日,還有些人上門送禮,來的大半都是家中管事。還有……楚霏霏。
她又來了,不過這一回沒有秦舒弦一起。她自己來的,帶著人和賀禮上門來時,齊三正在門口接待那些送賀禮的管事。
張采萱得了消息時,正在換屋子裡的擺設,這些都是以前的萬夫人弄的,極儘奢華,她似乎尤其喜歡花團錦簇,到處都是花紅柳綠。張采萱看一會兒還覺得新奇,時間長了她受不住,還是素淨些好。聽到齊嬸子稟告,她隻道,“不見。”
至於楚霏霏在外麵說她忘恩負義什麼的,她就不知道了。
其實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如今的情形下,無論他們心裡怎麼想,麵上是不會說張采萱的不是的。等以後……誰還記得這個。
周府的處置很快下來了,周尚書告老,周秉彥外放至蠻城做了一個知縣。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他身為前朝舊臣,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若是沒有大運道,他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回來了。
張采萱聽秦肅凜說起這個時,還有些感慨,當初那本,可沒寫到這裡,隻在女主生下一雙孩子就圓滿大結局了。到底是寵文,對於背景並沒有多交代,她翻過一遍,可沒有什麼改朝換代的事。隻說世道艱難,肉菜都不好買。
也隻是而已,這裡麵的人可都是活生生的,這個世道也不好因為一個人而改變。日子還是要慢慢過下去的。
張采萱靠在秦肅凜肩上,輕聲道,“我想給周夫人送些銀子。”
就當還了她當初的賞。她可沒要張采萱的贖身銀子的,反而還給了銀子。當然了,那時候那些銀子對於她來說並不算什麼。
秦肅凜笑了,摸摸她的臉,“送吧。”
張采萱有些擔憂,“皇上那邊會不會有想法?”
“不會。”秦肅凜篤定道,“我跟他實話實說了就行。”
又想起什麼,問道,“舒弦呢?”
秦肅凜淡然道,“她過段時間會搬到都城來,可能是為了孩子。聽皇上的意思,可能會鼓勵寡婦再嫁。”這對兄妹反正是親近不起來的,但要說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至於。
搬進新宅子後,秦肅凜又忙了起來,有時候回來已經是夜裡,老大夫已經搬了進來,張采萱特意分了一個院子給他,裡麵還有個藥房,驕陽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那裡,還得抽空跟他爹練武強身。
漸漸地到了二月,天氣暖和起來,張采萱每日醒來時天色都不早,她如今大半的時間都花在陪望歸身上,因為秦肅凜回來得晚,這孩子也越發習慣晚睡,張采萱自然也跟著晚睡,早上就起不來了。
鼻尖有些癢,還有熟悉的男子氣息縈繞,張采萱睜開眼睛,果然就看到秦肅凜抓著她的頭發在她鼻尖掃啊掃,她翻身坐起,抓著一縷發就撲到他身上,非得找補回來不可。
夫妻兩人笑鬨一通,張采萱趴在他懷中,笑問道,“這個時辰還在家中,今天怎麼得空?”
秦肅凜輕柔的幫她順發,“今天我告假,你陪我上街逛逛?”
張采萱眼睛一亮,哪怕已經搬到都城,她卻是打不起念頭去街上逛的。如今有秦肅凜陪著,她頓時就來了興致。
又想起孩子,問道,“望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