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在女廁找到祝清瀅的時候, 她正蹲在其中一個坑位上哭。
如果不是熟悉好朋友的聲音,雪竹還以為廁所真的鬨鬼。
她順著聲音找到祝清瀅,敲門問:“瀅瀅, 你哭什麼啊?”
“小竹……”
祝清瀅抽咽著說:“對、對不起,我要失約了。”
雪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語氣結巴:“什, 什麼意思啊?你不是考上一中了嗎?”
“我、我爸爸因為工作調到了隔壁市, 我、我……也要去隔壁市讀高中。”
雪竹腦子一炸。
在消化完這句話後,一股酸澀迅速湧上她的眼睛和鼻子。
“你不去一中讀高中了?”她顫著嘴角問。
“嗯……”祝清瀅也顫著聲兒回答她。
雪竹站在原地足足半分鐘,肩頸繃直, 垂在身側兩邊的手狠狠握成拳頭。
祝清瀅隔著門聽不見她說話, 以為她是走了,趴在門前試探著問:“小竹?你還在嗎?”
回答她的是好朋友一聲狠狠的責備:“騙子!再也不相信你了!”
然後腳步聲響起。
祝清瀅急了, 立刻打開門,果然不見雪竹的身影, 她內心慌張, 想也不想就連忙追出去。
追了半棟教學樓, 終於因為雪竹跑累了,在一間樓梯下堵住了她。
雪竹知道自己跑不掉,乾脆用頭抵著牆壁用背影而對她。
祝清瀅掰過她的肩膀, 看到滿臉淚痕,眼眶紅通通的雪竹。
“對不起,對不起,小竹。”
她啜泣著說不停說對不起, 雪竹氣得錘她, 也不管好朋友覺不覺得疼,她隻想把所有的失望和氣惱通通都發泄在祝清瀅身上。
“你說好了我們要一起去一中的!你說話不算話, 你這個騙子!騙子!”
光是打還不夠,她還要用怒吼發泄憤怒。
祝清瀅被她罵哭,也不顧雪竹掙紮直接抱住她,靠在她肩上大聲哭了出來:“我也不想去的其實……”
兩個女生站在樓梯口比誰哭得大聲,路過的畢業生紛紛側頭駐足,不知道還以為她們這是一對情侶在上演畢業分手的大戲。
哭也是需要精力的,最後哭得沒聲兒了,兩個女生終於冷靜下來。
“你不能跟你爸爸說嗎?你留在一中讀寄宿也可以啊。”雪竹抽搭著替祝清瀅出主意。
祝清瀅搖頭:“我說過了,他們不同意。”
雪竹也沒辦法。
她們還小,很多事情隻聽從大人安排,沒辦法自己做決定。
“那你走了,你和梁嘉正怎麼辦?”雪竹問,“你不是說要跟他告白的嗎?”
祝清瀅剛緩過來的而色立刻又苦悶起來,抽泣兩聲又開始哭,邊哭邊搖頭:“不告白了,就這樣吧。”
她想起他們離得最近的那個下午。
暗戀了三年的男生,她總是在刻意製造各種巧合與他相遇,直到那次畢業動員大會,初三所有班的班乾部聚集在一起開會,原本興趣寥寥,結果旁邊的空位突然被叩響。
她抬起頭,直接呆住。
梁嘉正敲了敲桌子,禮貌地問她:“請問你旁邊有人坐嗎?”
她也不管這個座位是不是幫雪竹占的,小雞叨米般用力點頭。
梁嘉正居然坐在她身邊!
接下來的會議,雪竹從背後傳來的幽幽視線,老師在講台上豪情壯誌的發言,都通通被她忽略,她滿腦子都是身邊的男生,乾淨整潔的校服,被剪得有些短的頭發,抿緊認真聽老師說話的嘴唇,以及握著筆記下老師說的每句話的好看手指。
這一刻她開心到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這美妙的巧合,卻又不得不故作淡定的目不斜視,仿佛對老天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安排毫不在意,臉上再如何不動如山,心裡卻早已天崩地裂。
祝清瀅想,自己或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下午。
這個心動到無以複加的下午。
不再決定告白,雪竹陪著她來到學校後山,祝清瀅雙手作喇叭狀,對著滿山的草坪和樹木大喊:“我喜歡你!特彆喜歡你!喜歡你三年了!”
喊完這句話,她在心裡默默念男生的名字。
梁嘉正。
離開學校的時候,正好碰上也在公交站等車準備回家的梁嘉正。
祝清瀅用累積的三年的勇氣走到他身邊,勇氣值在這一刻全力蓄滿,醞釀半天,最後也隻是怯怯地舉起手說:“嗨,梁嘉正,畢業快樂。”
男生側頭看她。
半晌,他點了點頭,衝她微微笑了笑:“你也是,畢業快樂,祝清瀅。”
他念她的名字時,咬字是那樣清晰好聽。
這是祝清瀅三年間第一次聽到他叫她的名字。
她突然又想哭了,也不知是難過還是高興,對他說了聲拜拜,然後故作輕鬆地轉身逃開。
***
八月底,雪竹在火車站送走了祝清瀅。
火車已經快開,兩個女生仍是抱在一起。
雙方的家長差點以為這是什麼生死離彆。
“隻是隔了一個市而已,又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了,好了都彆哭了。”
雪竹的父母這樣說。
“放假的時候我一定帶瀅瀅回來看你,好不好?”
祝清瀅的父母這樣說。
列車員提示乘客上車的廣播再次響起。
雪竹送走了從幼兒園時期開始,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這麼多年過去,一提最好的朋友,她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祝清瀅,一寫我的好朋友這樣的作文,她寫下的名字一定是祝清瀅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