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從小到大最討厭彆人說她懶。
她隻是沒那麼勤快而已。
但她覺得孟嶼寧說的“懶蟲”並不是真的在罵她。
反倒挺樂在其中她的這種懶。
吃飯的時候, 沒了賀箏月和鐘子涵在餐桌上活躍氣氛,兩個人默契地食不言,雖說是好教養的體現, 但莫名彆扭。
雪竹咬著筷子抬頭看他。
結果被逮了個正著,匆忙低頭,卻聽到他笑了聲說:“飯菜好吃嗎?”
她胡亂點頭:“啊?還挺好吃的。”
他若有若無地嗯了聲:“那看來我的臉還挺下飯的。”
雪竹羞恥得要死, 但還是伶牙俐齒地給懟了回去:“那是, 比老乾媽下飯多了。”
孟嶼寧輕而易舉地接了茬,眼底笑意更深:“那你以後豈不是每次吃飯都要我陪著了?”
雪竹有些不服自己被他逗著玩兒,陰陽怪氣地說:“……不敢肖想。畢竟你是按分鐘收費的人, 我出不起這個錢。”
他反問:“你都沒問, 怎麼知道出不起?”
雪竹被他的話勾起了興趣:“那你一分鐘到底賺多少錢?”
“分情況。”
“怎麼分?”
“分公還是私,”男人不疾不徐地說, “公的話就是與我的工作相關,像是去找律師尋求法律援助那樣, 因為和專業相關, 找我征詢融資或是風投類的問題, 我按分鐘收費,私事的話主要看私交怎麼樣。”
雪竹咽咽口水,厚著臉皮問:“那你覺得以我們的私交, 你收多少錢合適?”
他徐徐道:“不收錢。”
雪竹一鼓作氣:“那要是我找你是談公事呢?”
他笑著搖頭:“也不收錢。”
雪竹暗喜,撇嘴說:“真的?那等我哪天來找你談公事你彆後悔。”
“不會的,”他給她的碗裡夾了片肉,慢條斯理地向她表示誠意, “隻要小竹你願意, 我倒貼都行。”
怎麼“倒貼”這種詞從他嘴巴裡說出來都能聽上去那麼優雅?
低煦柔和的嗓音加成,夏日正午的陽光濃烈, 空調風也不起作用,氣氛陡然升溫。
或許連當事人都沒意識到,他們正有意將每一次的對話悄無聲息地往曖昧的方向推,這樣心照不宣的玩笑會讓人不自覺上癮,話說到一半,晦澀而又輕佻的暗示往往比明示更加致命,撩撥也像是隔靴搔癢,戛然而止後,回想後細細品味,又是心潮澎湃。
她語氣虛浮,藏在桌下的手指幾乎要抓痛膝蓋:“你能倒貼多少?”
“看你想要多少,如果太多的話……”
孟嶼寧眼光微斂,她今天膽子格外大,問的話都是寸寸緊逼,讓人有些心旌蕩漾,被她逼到差點繳械。
男人侵染職場多年,太懂得如何隱藏慌亂。
“太多的話什麼?”雪追問。
他偏頭,思緒收攏,日光折射下,鏡片下那雙眼睛裡的情緒有些意味不明:“沒那麼多錢,我隻能以身相抵了。”
雪竹下意識往後仰了仰身子,拚命控製唇角的上揚。
還是專心吃飯吧。
飯菜都涼了。
***
吃完飯,孟嶼寧先陪她打車回家,他的車還在鐘子涵那裡,沒辦法開車送她回家。
到了她家,雪竹匆忙說了聲拜拜,下車就跑。
他叫住她:“小竹。”
雪竹撇目,語氣不太專心:“怎麼了?”
“好好考慮我說的話,”孟嶼寧提醒她,“不論公私,我都隨時歡迎。”
車子開出好遠,雪竹望著遠去的車屁股佇在太陽下發呆。
回過神後,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上樓,回到家鎖好門,雪竹先是滿屋子轉了好幾圈,然後躲回房間抄起枕頭捶了幾十下,又抱住枕頭癱倒在床上滾了兩圈,將自己縮成一團咿咿呀呀地怪叫。
她現在急需要發泄。
需要場外援助。
需要找個人給她出謀劃策,當局者迷,她必須確定下自己和孟嶼寧之間那微妙的氛圍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過去一直以兄妹的關係相處,如果找賀箏月的話,她說不定比自己還迷茫。
雪竹選擇給祝清瀅打電話。
她跟孟嶼寧不熟,應該能給出比較客觀的意見。
剛撥通電話,那邊率先尖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妹咱們真是心有靈犀啊我剛想打電話給你!”
雪竹將手機拿遠,等祝清瀅冷靜下來後,才又貼回耳邊:“打電話給我乾什麼?”
“我碰到梁嘉正了!”
雪竹愣了好半天,一時間竟然想不起這個名字是在哪裡聽過。
“梁嘉正啊,就是初中跟你同伴的男生,數學課代表,”祝清瀅提醒她,“我、我喜歡的那個,你想起來沒有?”
雪竹恍然大悟:“啊,他啊。”
“對對對!”
雪竹暫且放下了自己的事,好奇問道:“你們是怎麼碰到的?”
她這麼激動,想必是一場相當浪漫的久彆重逢。
雪竹的腦海中不自覺湧上自己曾經看過的各種影視劇的重逢橋段。
“我室友被渣男劈腿,今天叫了我們幾個人去賓館捉奸,小三和渣男那丫的實在太欠揍,出軌還他媽理直氣壯,我們看不過去就跟人動起手來了,然後賓館老板就報警了。”
雪竹大吃一驚:“難道梁嘉正是那個小三?!”
祝清瀅:“……”
祝清瀅:“裴雪竹,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不絕交,要不就聽我把話說完。”
雪竹:“……你繼續說。”
“然後警察叔叔就來了,其中一個就是梁嘉正,嘻嘻。”祝清瀅傻乎乎地笑了兩聲。
當時在賓館看到他的那一刻,祝清瀅以為自己眼花了。
她不敢打招呼,真的怕自己認錯。
雖然那張臉還熟悉,可那個人早已不是十五歲時的氣質。
直到身穿警服的年輕男人開口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祝清瀅人生第一次進警局,也不知道到底是人生畫卷中恥辱的一筆,還是驚喜的一幕。
“不說了,他叫我進去做筆錄了,掛了。”
掛掉電話,雪竹愣了很久。
她不知道該對這場戲劇化十足的重逢該評價些什麼。
但心裡是替祝清瀅開心的。
***
送完雪竹,孟嶼寧讓司機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