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結束前提前走肯定要事先和人打個招呼。
“走可以, 沒有不讓你走,你先把這三杯酒給喝了。”
雪竹麵前擺著三杯滿好的酒。
宴席過半,大部分的人已經喝得醉醺醺, 撕開了社會人士那層虛與委蛇的偽裝,借著酒勁兒開始撒潑耍賴。
張檸提出要幫雪竹喝,結果被人攔下:“是裴雪竹要走又不是你走, 你替她喝那她還得留下。”
雪竹覺得頭疼。
其餘幾個憐香惜玉想要替雪竹喝酒的也無一例外地被攔下了。
“你幾個是裴雪竹男朋友嗎?不是她男朋友不是她老公又不是她親屬憑什麼幫喝酒?中午的時候遲越想幫她喝她都沒承認家人的情呢, 想英雄救美也得先問問美領不領你這個情呐。”
雪竹當然不願意麻煩彆人。
正膠著著,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肯定是爸爸在催了。
誰能想到這幫男同學喝個爛醉,她過來跟老師打招呼就這樣被攔住了。
“我先接個電話。”
男同學以為她要跑, 挑眉說:“彆想跑啊, 就在這兒接。”
雪竹歎氣,接起電話。
是孟嶼寧的聲音。
“怎麼還沒下來?”
比起這幫男同學吵嚷的聲音, 這一刻手機裡孟嶼寧溫和詢問的聲音宛如天籟。
雪竹小聲說:“我被人攔下了,說必須喝了酒才能走。”
孟嶼寧略低沉地說:“你沒跟他們說你不能喝酒嗎?”
“我說了, 他們不信。”
“裴雪竹, 打個電話怎麼那麼久?快過來把酒喝了就放你走, 彆磨磨唧唧的,我們這還要再喝下一輪呢。”
雪竹歎氣:“來了,”然後對孟嶼寧說, “我看看能不能跟他們撒個嬌裝個可憐吧,嶼寧哥你彆跟我爸爸說,我馬上就下來。”
再之後也不等孟嶼寧說話,雪竹被催得有些暴躁, 匆匆掛斷電話。
酒店樓下, 被掛斷電話後的孟嶼寧表情略有些複雜。
男人皺著眉,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裴連弈問:“寧寧, 小竹下來沒有?”
“她遇到點麻煩,”孟嶼寧說,“我上去接她。”
***
雪竹小時候其實特彆會撒嬌。
小女孩特彆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嘟嘴軟聲眨眼又嬌哼,這一套除了宋燕萍不吃,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
尤其是在男性長輩麵前。
被這麼個雪團子圍著,再硬再剛強的心也化成了繞指柔。
後來她長大就不愛用這招了,性格也沒小時候那麼外向了,裴連弈本來就寵她,想要什麼根本不需要她撒嬌,這幾年過去,漸漸地她也變得文靜內向了起來。
“班長,”雪竹嘴角下撇,眼尾也跟著往下垂,整個人看著委屈又蔫答答的,“我真的不能喝,彆為難我了好不好?”
起哄起得最厲害的男人就是十一班的班長。
她這一服軟,旁邊跟著起哄的幾個男人立刻猶豫了起來。
班長也愣了愣,不過還是堅定地搖頭:“不行,得喝,誰讓你要先走的。”
張檸扯了扯雪竹的衣服,在她耳邊悄聲說:“我幫你去叫遲越吧。”
“彆麻煩他。”雪竹拒絕。
“那你胃不舒服啊,怎麼喝?”張檸拍拍她的肩膀,“等著我去給你叫啊。”
也不等雪竹說什麼,她直接轉頭去找遲越。
班長眼尖,哎了一聲:“張檸你是不是去給裴雪竹搬救兵啊?不行啊,不能叫彆人幫忙喝,除非你把她老公或者男朋友找來,我們跟她對象喝也行。”
張檸邊跑邊反駁:“你們這幫難得,我還能不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你們他媽就是欺負雪竹單身!”
目的昭然若揭,這幫喝醉了的男同學竟然也不掩飾。
“就是欺負她沒男朋友,怎麼樣?有本事你現在給她找一個來。”
張檸跑到五班那桌,結果卻沒看到遲越,一問五班的人才知道遲越喝多去了洗手間。
“嘖,關鍵時刻就不在。”
張檸四處張望,想找找看有沒有跟雪竹關係比較好的其他男同學,要是隨便找一個,雪竹肯定不願意麻煩人家。
掃視了一圈,她的眼神突然釘在了某個方位。
餐廳的門口進來了個人。
而就在前幾天,她還在網上搜過他的詞條。
隻可惜照片壓根沒幾張,還都是合照。
她以為自己近視看花了眼,用力閉了閉眼又晃了兩下腦子,睜開眼時還是那張臉。
張檸還是覺得自己眼花,出現了幻覺。
直到她看見有幾個和她同在金融行業工作的同學朝他走了過去。
她登時像塊木頭似的愣愣戳在那兒。
正好前幾天和她聊過天,雖然認識孟嶼寧但沒見過孟嶼寧的那個男同學注意到她杵在這兒,有些好奇地上前詢問:“張檸?你喝酒喝傻了?”
張檸回過神,立刻拉著他的袖子指著不遠處的男人問:“那是不是孟嶼寧?”
“啊?誰啊?”
“就從你們投行界殺出來的黑馬,Lenny Meng啊,前幾天剛聊過,忘了?”
男同學順勢望過去,然後也變成了木頭。
張檸:“我沒看錯嗷?”
男同學:“我視力1.2,就算你看錯了我也不可能看錯。”
張檸:“那現在怎麼辦?”
男同學:“廢話,上去遞名片啊,走走走。”
孟嶼寧本來是上來找雪竹,高中聚會包下了一整層的餐廳,酒店方特意還在LED大屏上打上了慶賀同學聚會的字樣,因此他們聚會的地方其實很好找。
剛進去,正想找個人問,就有人主動上來了。
“孟總,您好您好,去年我們有在上海的金融峰會上見過麵的。”
“我是柏林地產的,這是我的名片。”
看來小竹的高中同學裡,在金融行業工作的並不少。
孟嶼寧一一應過,見沒見過麵根本不重要,打聲招呼總不會有壞處。
“您來深圳出差嗎?過來酒店吃飯的?”
孟嶼寧微笑:“我來找人的。”
“找誰啊?”
“裴雪竹,請問認識嗎?”
剛走到麵前的張檸前一秒她覺得自己眼花,這一秒又覺得自己是耳鳴。
不過和她一道的男同學倒是眼明耳尖,立刻說:“那什麼,我認識她。”
雪竹這邊還在跟班長斡旋,走了幾分鐘的張檸突然不知道從哪個方位大聲喊她的名字:“雪竹,裴雪竹,有人來接你了!”
十一班的同學們同時往聲源方向望過去。
英俊斯文的男人走過來,氣質出眾,成熟溫和,在看到眼神迷茫的裴雪竹後,勾起唇笑了笑。
“我來接你。”
雪竹傻乎乎地哦了一聲。
剛剛勸酒的幾個人回過神來,以班長打頭,清了清嗓子說:“那什麼,這位先生,裴雪竹她現在還不能走,她得先把這三杯賠罪酒喝了才能走。”
孟嶼寧看了眼桌上的三杯酒,施施然道:“我替她喝吧。”
說完他要去拿酒。
班長攔下他的動作:“等等,如果隨便一個人都能替裴雪竹喝酒,那還有什麼意思?我們有規矩的,隻能是她家屬,要不就是她男朋友可以替她喝,這位先生,請問你和裴雪竹是什麼關係?”
雪竹:“他是我哥哥。”
孟嶼寧:“我在追她。”
當事人口徑不一,幾個勸酒的麵麵相覷。
張檸站在旁邊,猶如當頭棒喝,一棍子被敲得滿頭金星,她現在腦子很亂,一個從高三到大學畢業關係一直不錯的朋友,一個是行業金字塔上需要仰望的金融精英,現在就這樣同框站在一起。
之前雪竹跟她說認識孟嶼寧,她還不信。
現在孟嶼寧的話又告訴她,他們不光認識,他們還是成年人之間那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曖昧關係。
她現在不知道是該羨慕雪竹,還是該指責雪竹。
你明知道老娘也是乾金融的,有這麼好的人脈為什麼不介紹給老娘!
孟嶼寧徐徐問道:“都是男人,希望你們能理解一下,雖然我現在還沒有名分,但我現在在追的女孩子被勸酒,我總不能不為自己表現一把吧?”
他語氣熨帖又溫和,像是在好聲詢問他們的意見,謙遜有禮,又像是給足了裴雪竹麵子,把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
聽得懂他話裡有話的人都知道,這位先生屬於典型的談判家,好話全讓他一個人說了,堵得其他人開不了口,開口也比不得他這麼會裝模作樣。
班長語氣結巴,一時片刻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最後孟嶼寧替雪竹喝了三杯酒,禮貌地帶著人離開。
張檸送他們坐電梯,一路上朝著雪竹擠眉弄眼,眼見著這兩人要走了,她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整個人看上去彆扭無比。
還是孟嶼寧先開口和她道謝。
“張小姐,謝謝你帶我找到小竹。”
張檸立刻擺手:“小事小事,那個孟先生,您不用這麼客氣,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叫張檸,跟您的寧你不一樣,多個木字旁。”
孟嶼寧微笑:“檸這個字比寧活潑,帶木字旁又顯得穩重踏實,你將來的事業運勢一定不錯。”
張檸一臉受寵若驚,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得到孟嶼寧的恭維。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隻是客套話,但業界的行業精英願意和自己客套,這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她剛出茅廬,孟嶼寧這樣的人是所有像她這樣的職場新人共同的奮鬥目標和引路燈。
“雪竹,”張檸悄悄拉過雪竹,有些難為情地詢問她,“我能不能找孟先生加個微信啊?工作微信就行,不需要私人的,以後要是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要是能找他給建議的話,肯定比找老板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