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
消防員滅完火後開始撤離了。
左時煥趁著他們沒有注意,跨過警戒線,走到一片廢墟的廣場,已經燒得什麼都不剩,連同唯一的屍體也被搬走。
隻是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在這裡站著,穿著被灰塵和濃煙熏過的衣服,站在一個巨大燒焦的洞口邊緣。
望著洞口下麵一層層燒焦下,最黑也最深處的底部。
就像一個看不到儘頭的深淵。
“你離這個地方遠一點,很危險的,就算滅火了也不要靠近這裡,在商場最底下埋著的電路,懷疑是子彈打到老化的電路著火一路燒上來,你站著的木板被火燒到碳化,表麵就像一團鬆散的炭塊,很容易碎掉不能站人的!”
消防員前來驅趕道。
左時煥卻望著最深處燒到一片焦黑的地方,似乎空出了一個房間,問道:“裡麵沒人嗎?”
消防員探頭看了一眼說道:“應該沒人吧,那是商場安裝各種線路的地下彙集點,連電工都不會在那。”
左時煥凝視著下麵:“真的沒人嗎?”
消防員:“沒有的,我們都用生命探測器試過了,絕對沒有人了。”
絕對沒人了,是絕對沒有活人吧。
左時煥揉了下眉間,不想憂慮過度,緩緩離開了危險的洞口邊緣,退回到警戒線外。
還有一件事他十分在意。
究竟顧烆去哪裡了?
左時煥坐在附近的商場椅子上,聽聞貝港總督被殺的消息許多記者聞風而來,不停地有閃光燈晃眼,而記者們團團圍繞著聯邦警察問個不停。
聯邦警察一開始拒絕回答,被記者問煩了直接閉嘴不說話,直到他收到一則傳訊,鬆了一口氣。
讓記者去看今晚的聯邦新聞,不要再來問他了。
此時商場屏幕也亮起一則新聞。
“今日晚上時分,在聯邦主星的星空商場內部,具體在德洛麗絲廣場發生一起火災傷亡案件,唯一的死者是貝港星球的總督,造成這場案件的凶手是死者的女兒,但凶手主動自首舉報,並像警方提供證據,原本貝港星球的總督早已被殺害,現在的貝港總督是十多年前逃亡到聯邦的帝國通緝犯羅納德。”
“經過核實後,警方發布聲明,取消總督女兒謀殺罪名的控訴,不久後將被釋放,並重新調查貝港總督的案件。”
左時煥有些驚訝,但對他更重要的是傷亡人員並沒有顧烆的名字。
他終於可以安心離開了。
反正顧烆還活著。
隻是顧烆還活著,又不在這裡的背後含義,就是他會和另一個風情萬種的Omega寡婦開房。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左時煥冷下臉,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道。
獨自一人走出商場,冷風吹到臉上,沉默著走到停車場,點著了車的發動機,開往左家老宅的方向。
輪子一直滾著。
左時煥就看著乏味無趣的道路,開著車放空大腦,轉角就能回到左家老宅了,他已經看到家裡的樹、家裡的燈……
“呲——”
猛地一個刹車。
左時煥沉著臉,開車一個大轉彎,加速駛離左家老宅的方向。
在黑夜裡一輛昂貴的轎車開出上城區平整的道路,一路開向不符合它身價的下城區簡陋的道路。
***
黑山羊酒吧。
酒保表麵上擦著酒杯,實則在觀察吧台上坐了很久卻一杯酒都不肯點的男人一段時間了。
要不是這個男人衣著不凡,看上去像個名流出身的Alpha。
酒保早就趕他走了。
但是穿得再光鮮亮麗,快一個小時都沒點一杯酒,令他沒有額外的酒水提成,還占著一個客人的位置,也足夠讓他可以趕人了。
“先生,請問你要點酒了嗎?”酒保咬牙切齒,問出了這不知道第幾次的話。
“不用了。”左時煥說道,他並不喝酒。
酒保終於受不了直接說道:“客人,不點酒的按規定是不能長期坐在吧台的,影響其他想喝酒的客人。”
左時煥恍然看向微怒的酒保,歉意道:“抱歉,那就給我點一杯酒。”
酒保心底長呼了一口氣,重新掛上笑容問道:“請問客人想點什麼?”
左時煥剛想脫口而出一句‘隨便’,但看到酒保這幅勉強僵笑的神情,心裡覺得還是認真在想一想。
恰好傳來一陣有點熟悉的酒味。
左時煥看向旁邊的另一位客人杯子裡的酒,問酒保道:“那是什麼酒?”
酒保:“威士忌。”
左時煥:“那就給我上這個。”
酒保:“威士忌有很多種品種,以及根據客人口味不同還會放橄欖、檸檬、薄荷葉等……”
可酒保看到左時煥一臉茫然的表情,想必是個不喝酒的顧客,便歎了口氣,將許久不用的酒單遞給了左時煥。
“客人你選好了,可以叫我。”
“選好了。”
左時煥指著酒單上一張帶著薄荷葉子的威士忌酒說。
酒保則看到這款王牌威士忌酒旁邊的高昂價格,心裡開始算起了自己會有多少提成,瞬間心情大好,再為這個客人等多幾個小時都不是問題。
“好的,客人我立刻為你準備。”
“嗯。”
左時煥抬眸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到了晚上11點58分,心裡淡淡的悵然悲哀劃過,有些妄想就是妄想。
就是一時衝動半夜來到酒吧,見不到的人就是見不到。
或許正在某個人的床上睡著。
“客人,這是你的酒請慢用。”
過了一會酒保製作好酒,遞到了左時煥的桌前。
左時煥將威士忌一飲而儘,高度數的酒精刺痛了他的喉嚨,薄荷葉的苦澀冰涼咀嚼在他的唇齒間,咬著一顆顆冰塊,碎掉的冰塊像把鋒利的尖刀。
緊緊地望著時鐘上的指針越過了十二點,酒水連帶著刺痛、苦澀、冰冷一同劃進他的呼吸管。
空掉的酒杯重重落在吧台上。
一旁的酒保滿臉驚訝這個不會喝酒的客人,居然敢一口氣喝掉整杯高度數的威士忌,肯定會醉倒吧。
會醉嗎?
拿起外套走出酒吧門口的左時煥已經不在意了,過了午夜的大雨落下,大顆大顆冰冷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褲腳,酒精逐漸渾噩了大腦。
醉到頭暈目眩原來真的繼續麻木一些事實。
他那個酗酒的母親言傳身教給他的東西是真的有道理的,逃避沒有解決問題,但是能逃避痛苦,忘記現實。
左時煥動作遲鈍地踩下台階。
冰冷的雨水洗滌了他身上火災過後的灰塵,濃密的黑發都撐不住雨水,澆得酒精上頭發熱的大腦忽然一冷。
雨水紛紛打落在濃密的睫毛上,弄濕了淺棕色的眼眸。
可惜他不是一個逃避的人,也沒辦法忘記現實。
他隻是想小小放縱一下,忘掉那個荒誕的一見鐘情,不過是另一種見色思遷,就像那個人輕易遊走於他和其他人。
一個男人低劣的本性他能做到,自己也能做到。
不就是找另一個情人,繼續縱欲縱情。
左時煥相信自己第二天酒醒後,他還是名門望族的繼承人,憑著地位財富他能找到一個比酒吧工作的Beta好上一千倍一萬倍的伴侶/情人。
他不需要沉醉於顧烆這個不值得一提的Beta中,被他蠱惑,看著他左擁右抱,用他那矜貴漂亮的臉蛋繼續去勾搭另一個人。
一個寡婦不夠,就去勾搭另一個寡婦。
他其實也可以,完全可以比他過得更逍遙自在,比他更放蕩縱情,比他更肆意揮霍。
隻是在淋著冰冷的雨水,在暴雨中按下開車解鎖的按鈕。
黑色的轎車在茫茫昏黑的暴雨中亮起前照燈。
左時煥卻勾起了一抹清醒的笑。
但是他不會這樣做。
這樣做他不就又成了他那一對荒唐無恥父母的模型,再也掙脫不開他們留下的陰影。
所以。
左時煥知道自己會酒醒,清醒地做回自己冷靜理智的左家繼承人,按部就班找一個門當戶對的豪門妻子,結婚生子度過一生。
隻是在這個特彆冷的雨中,他就想醉一下,忘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