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的事,隻能暫時走一步看一步。
室內的熏香不知道是什麼味道,有些濃,縈繞在鼻端纏纏綿綿。
衡玉把這場婚禮當作鬨劇,心裡沒什麼緊張情緒,趁著這個靜謐的時刻複盤在秘境中發生的事情。
中途,她覺得口渴,站起來倒了杯水慢慢喝著。
抹好的口脂有不少都沾在杯沿,她的唇色淡去不少。
緊閉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婢女春秋走進來,肩膀上落有幾片雪花。還沒等她伸手拍掉,雪花已經被室內溫度融掉,在她粉色的裙子上留下一灘明顯的水漬。
“小姐,吉時要到了,外麵已經在催了。”
春秋喊了一聲,抬眼看衡玉。
瞧見她插在發髻上的金步搖有些歪掉,口脂也掉了大半,嚇得連忙跑到衡玉麵前,接走衡玉手裡的水杯後,牽著她再次坐到床塌邊,蹲下身要幫衡玉穿繡鞋。
繡鞋的麵料是紅色,鞋麵綴著顆很大的珍珠。
這紅與白交織,其實搭配得並不好看,大概是更圖一個喜慶意味。
衡玉瞧了幾眼,說:“我自己來吧。”彎腰自己穿上繡鞋。
鞋子的尺寸大小正好合適,合腳到衡玉眉心微微蹙起。
這個地方,還真是處處都透著詭異。
見衡玉穿好繡鞋,春秋想跑去拿胭脂給衡玉補個妝,但外麵催促的聲音越來越急,怕耽誤了吉時。
“就這麼出去吧。”衡玉無所謂道,抬起手來隨手扶正金步搖,就把枕邊的紅蓋頭拿起蓋到頭上。
紅蓋頭一旦戴上,按照習俗,就隻能由夫婿摘下。
春秋急得跺腳,卻沒辦法把蓋頭扯下來給小姐補妝。正好外麵又響起催促,春秋一邊喊著“出來了出來了”,一邊扶著衡玉出去。
廂房門打開,外麵的風雪刮進來。
衡玉穿著嫁衣,大概是為了好看,裡麵貼身的衣服很薄,被這樣呼嘯的冷風一吹,沒有靈力護體的她直直打了個冷顫——結婚真是件犧牲很大的事情。
有雪花落到衡玉的肩膀和蓋頭上,但很快,衡玉就被牽住,沿著長廊往外走。
大概是走到了正廳,耳邊的喧鬨聲越來越大。
沒過多久,有個大概是她堂兄的人,背著她上了花轎,退出去時把轎門關好。
花轎抬起,吹鼓手們一陣歡呼,敲鑼打鼓浩浩蕩蕩。
坐在花轎裡,衡玉甚至能聽到外麵傳來的小孩子喧嘩聲和男人女人的叫好恭喜聲。
她絲毫沒有被這樣熱鬨的情緒感染到,指尖在膝蓋上打轉——她都上花轎了,還是沒出現異常嗎?這個世界的異常總不會到拜堂甚至是洞房的時候才出現吧。
是要現在就不按常理出牌,還是再等等?
還沒等衡玉做好決定,花轎突然停了下來。
衡玉:“……”這是到了?
她在心底回想著剛剛的路線。按照剛剛的路線,這花轎就是走出去繞了個幾百米,又繞回來了吧。
——難怪婢女說以後家裡都是她做主,感情這位姑爺是入贅的啊。
罷了。
乾脆從現在就開始不按照這個世界原定的劇本走。
她倒要看看這個世界是想要考驗她什麼。
衡玉抬手,一把扯掉紅蓋頭。
動作幅度大了,本就有些歪斜的金步搖被扯得更歪,墜在上麵的蝴蝶流蘇輕輕搖晃。
抬袖掀起轎簾,衡玉直接邁出花轎。
原本應該含著羞意在花轎裡等待的新娘,突然掀了蓋頭走出花轎,圍觀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震驚過後竊竊私語聲不絕。
衡玉立在風雪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變故突發,天地間的雪從細碎逐漸轉大,衡玉的嫁衣裡參雜了明顯的白。嫁衣裙擺被風吹得微微掀起,寬大的袖子翻飛,她整個人比霧裡的花燈都還要灼眼。
微微眯起眼睛,衡玉仰起頭,打算瞧一瞧她那位‘夫君’,看看對方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大BOSS,是的話就趁著如今形勢混亂直接乾掉——
隔著漫天雪色,衡玉看清那個同樣穿著紅色衣服的人,身體微微頓住。
她抿了抿唇,與那人的視線撞上。
素來隻穿素淨衣袍的人,如今穿著件白絹單衣,外麵穿著灼灼如火的大紅禮服。腰間壓著塊熟悉的暖玉。
這樣的紅出現在他身上有些陌生,但並不奇怪,反而——好看到讓衡玉移不開眼睛。
她看著那人清冷溫和的眉眼染上紅暈,像是破戒喝了幾口桃花酒般的醉意。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眼睛迷離,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勁,直到瞧見她,才逐漸恢複幾分清明。
這樣清清冷冷的眉眼被喜慶的紅色融化,於是構成了令山河失色的人間盛景。
衡玉遲疑片刻,在眾人矚目下,輕咳兩聲,往後倒退兩步,直直倒退進花轎裡。
扶正發髻上的金步搖,衡玉小心翼翼重新戴好紅蓋頭,不耐煩地用指骨敲了敲花轎轎壁,問外麵的春秋:“怎麼還不讓姑爺過來掀轎?”